按理來說,十幾分鐘沒有找到自己的話,那些士兵應該離開了,而士兵離開了,那老婆婆也該挪開壓在木板上的重物,打開地窖通知自己啊。
是出了什麼意外嗎?
或者那些士兵還沒有離開?
帶着不安與焦慮,葉澤又等了半個時辰的時間,而這麼久都沒有動靜,葉澤終於安耐不住了,他讓魚輕裳繼續躲在這裏,自己則是爬上了梯子,來到入口下面,直接連帶着上面的重物一起,掀開了木板,然而,當眼裏重新出現被太陽光籠罩的世界時,他不禁愣住了。
沒有士兵的蹤影,但屋子裏已經亂糟糟一片,明顯是被翻找過的樣子,但同樣的,葉澤也沒有看到那位老婆婆的蹤影。
他皺着眉頭爬出地窖,直接離開屋子來到院落裏,剛想要四處找尋一下,他的目光忽然停滯住了。
他看到老婆婆的身影了,就靠在院牆處,對方睜着眼睛,一動不動。
葉澤張張嘴,沒說出話來,他緩緩走向老婆婆的方向,在她面前緩緩單膝跪下。
他想說些什麼,但喉嚨堵得慌,根本說不出話來。
葉澤擡起手,不知爲何有些顫抖,滿滿滴,手放到了老婆婆的雙眼上,輕輕撫了下,再拿開時,老人家的雙眼已經合上了。
“……對不起……”
葉澤艱難地說出了幾個字。
身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但葉澤並沒有回頭,因爲他知道那是魚輕裳。
很快,葉澤被一個溫暖輕柔的懷抱擁住了肩膀,放在平時,他一定會驚訝的無以復加,但放在此刻,他只是注視着老人蒼老的面孔沉默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澤一隻手蓋住魚輕裳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輕輕說了一句:“如果我想結束亂世……你會支持我嗎?”
“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魚輕裳第一次用這麼溫柔的聲音和葉澤說話。
“嗯……旅行的事,先放放吧。”葉澤說。
......
一個月後——
楚國軍隊裏突然出現了一條傳言,有個遊俠面見了楚王,沒人知道那位遊俠和楚王說了些什麼,只是在那一天過後,軍中出現了一位受封柱國,總是戴着青銅鬼面的白髮將軍。
而從那以後,軍隊發生了天翻地覆般的變化。
士兵們平時不再務農,軍餉翻了一倍,以前只有戰時纔會有的練兵現在是幾乎天天都要做,但伙食卻是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
楚王更是會在每一批新兵入伍時,都會對他們說一句話。
“爾等戰死,汝父母,國養之!”
從那以後,軍中多了一樣叫“撫卹金”的東西。
......
半年後——
“哎,老何,訓練任務完成沒?一起喫飯去?”
“早完成了,就等你呢,不知道今晚什麼伙食,老遠就聞見香了。”被稱爲老何的士兵齜牙笑了笑,拄着手裏的長戈站了起來。
“嘿,三天一頓肉,前兩天沒有,今天肯定是有肉吃了,現在當兵的可真享福啊。”士兵舔了舔嘴脣。
“那將軍早上訓話的時候你肯定沒聽。”
“咋咧?”
“沒見大夥今天訓練都特別賣力蠻,將軍說,明日就要打仗嘞,秦國不是在打趙國嘛,趙國要撐不住嘍!”
“啊?那咱們是要支援趙國?”
“想什麼呢!你以爲大王和將軍又給你好伙食,又給你錢養家是爲了幫別的國家打仗?將軍說了,秦趙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哦對了,將軍還說了,咱們也不是,不過那不重要,他們不是在前面打嗎?將軍說咱們就抽冷子從後面衝進去,反正趙國都撐不住了,咱們不去,那好處都給那秦國佔去了,咱們去了,怎麼也得搶一半過來!”
“哦,俺不懂這些,反正將軍說打誰,俺就打誰!”
“嘿嘿,誰說不是呢,將軍給了咱們好日子,咱們就給將軍打好仗!”
而抱持着這一想法的人,在軍中,不是少數……
夜,柱國府。
偌大的府邸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幽靜。
葉澤坐在屋頂上,對着月亮,拎着酒罈,一口又一口地喝壇中清冽的酒水,明日就要開戰了,正如營中士兵所言的那樣,他們要北伐此刻已經快要撐不住的趙國,從秦國手裏搶下至少一半的勝利果實,否則按照現在的士兵生活條件繼續下去,國庫也撐不了太久。
只不過,士兵們所言所知的,只是一半而已……
嚥下口中的酒水,葉澤長長地呼了口氣,關乎數十萬人性命的戰事,要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他就不會放棄。
戰爭就像是賭博,現在牌已經發了,而且牌面也還不錯,棄了,就要離開賭桌,開了,贏的機會超過五成,而且能在接下來的賭局裏坐莊,葉澤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棄牌。
即使會死很多人。
再次灌了一口酒,葉澤迷濛的眼睛漸漸眯起,嘴角竟也不自覺勾起了一抹弧度。
嗒……
踩踏磚瓦的聲音在葉澤身邊響起,葉澤不用看都這道是誰來了,畢竟除了她,也沒人會來。
“怎麼還不睡?”葉澤說。
“你不是也沒睡嗎?”魚輕裳坐到葉澤身邊,搶過他手裏的酒罈:“不許再喝了,你今天已經喝很多了。”
葉澤握了握空了的手掌,笑笑沒在意這個,繼續道:“我沒睡是因爲明天就要打仗了,我在思考要怎麼打。”
“那我沒睡是因爲你明天就要打仗了,我在擔心你。”魚輕裳說的很平靜,但話裏所表達的意思,卻是讓葉澤一愣。
上一次從小魚兒這裏聽到類似的直白話語,還是在大半年前,老實說,能讓小魚兒這樣未來妥妥一冰山美人的小美女說出這樣的話,葉澤心底還是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