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女帝當道:馬甲別掉否則性命不保 >第一百三十七章 問君能有幾多愁1
    景帝在御花園內漫步,王勐隨侍身旁,向景帝彙報今年各省秋收後的稅收,以及諸多皇親國戚的柴薪俸祿。

    景帝有些心不在焉地聽着,彷彿心中另有所想。

    王勐慢慢住了嘴,偷偷打量景帝。

    景帝再次登基,與當年大不相同,不再喜歡明麗的紅色,偏好暗沉沉的色調。比如如今分明不是春分時節、沙塵迷眼的時候,景帝竟然在眼前蒙上一條三指寬的黑紗,王勐曾關心地詢問緣由,景帝竟然說:

    “臨近冬至日,京師下了一場大雪,一片白茫茫得晃得目痛。”

    景帝的反常不僅如此。

    往日景帝最討厭臣子在耳邊聒噪,寧願臣子上書陳情,也不願意與臣子多費口舌;可如今景帝卻極其不喜閱覽奏本,多召喚臣子伴駕,甚至寫好的奏本都要當事人親自講一遍或者由陳德恩念一遍。

    如此反常讓王勐不得不懷疑,這六年的囚禁生涯,讓景帝傷了雙目。

    景帝發覺王勐沒了聲音,頭也不回地追問道:“少伯,怎麼不繼續彙報了?”

    王勐故意沒有言語,悄無聲息地跪倒在景帝身後。

    許久沒聽到聲音,景帝有些慌亂,轉身喝道:“王少伯!”

    王勐叩拜道:“臣在此處。”

    景帝有些茫然地低頭,按理來說此時爲表君臣情誼,景帝當親手扶起王勐纔對,可景帝有些木訥地盯着虛空的一點,對王勐道:“今年河南常王府多討了一份俸祿,這是爲何?”

    王勐叩拜道:“常王英年早逝,嫡子幼年喪父,因乳母照顧不利而亡。按理來說常王這支算斷了,朝廷只負責贍養常王府上遺孀。可沒想過這常王妃怕老賴無依,在孃家抱養一個孩子冒充王府世子,如今這冒牌的小世子長大成人,不贍養姑母反而惦記自家生母,常王妃氣不過,便想着魚死網破,上書將此事攤開,討自己那份俸祿。”

    景帝嗤笑道:“常王妃欺騙朝堂俸祿,也是罪有應得。這些年,朝廷的日子本就難熬,還要供養這些白喫不做事的吸血蟲,讓西廠好好查查,如今皇室血脈都這樣好冒充的?”

    想起鄭卓隨燕晟去湖廣一帶,景帝補充到:“便從湖廣一帶查起吧。”

    守在一旁的小太監立馬將皇命傳達給西廠都督鄭卓。

    王勐彙報過事情,卻並未退下,反而冒犯地盯着景帝瞧,突然出言問道:“陛下,臣有一言。”

    景帝欣然道:“講。”

    王勐直言不諱道:“當年陛下病重罷朝,太后垂簾聽政,臣等並未倒戈,臣隨當年的燕大人一同逼宮,請太后準臣等探望陛下的病情,臣等與太后耗了三日,太后只召燕大人一人入宮。燕大人出宮後,便告知我等,陛下無心朝政,執意退位,令我等無需垂死掙扎,白白喪了性命……”

    景帝猛然打斷道:“朕說過往不究,王閣老是聽不懂嗎?!”

    王勐絲毫不畏懼地質疑道:“陛下當真不追究?爲何不肯令臣平身?”

    景帝茫然地盯着虛空一點,又聽王勐輕聲問道:“陛下是看不到臣嗎?”

    景帝微微一抖,原來王勐猜到了。

    被困在南宮的六年,殷承鈺雖然性命無憂,卻缺衣少食,最過分的便是漫漫長夜,沒有火燭。

    她的皇兄恨毒了她,知道她愛書畫,偏偏不許任何人給她紙筆和火燭,他要她無聲無息地爛在那裏,甚至他告訴她,在史書上不會有她隻言片語。

    她的功績,沒有記載;她的罪過,也沒有記載,彷彿她這個人從來都沒存在過。

    殷承鈺怕極了,她用刀在牆上一筆一劃地刻下一條一條皇家不可言說的祕密,甚至沒有火燭的深夜也不停歇,就彷彿瘋魔了一般。

    趙貞兒不敢攔着殷承鈺,她怕殷承鈺憋瘋了。

    從那時候起,殷承鈺的視力逐漸減弱,畏寒畏光,身影模糊,如今已經時而看得見,時而看不見。

    既然王勐猜到了,景帝也不再緊繃着,朗聲笑道:“王勐,你不怕朕殺你滅口嗎?”

    王勐叩首道:“臣隨陛下一路從王府走至如今,未能護陛下週全,更無福與陛下共患難,臣罪過深重,死有餘辜。”

    景帝未言語,只是仰頭望天,任由北風在臉頰上呼嘯而過。

    王勐膝行至景帝身旁,拉着景帝的衣襟道:“若承蒙陛下不棄,臣願爲陛下雙眸,爲陛下馬首是瞻,爲陛下驅使。”

    王勐在向景帝求權。

    王勐當年接替燕晟作爲王府的右長史,論在陛下身邊的資歷,除了燕晟,他不敢高攀,他自覺要比萬懋、汪邈之流高出不少。然而萬懋與汪邈都被陛下委以重任,可他雖在內閣之中,卻沒有多少插話的餘地,反而像六部與陛下之間的傳話筒,夾在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

    王勐的畫外音,景帝如何聽不懂。

    景帝嘆息道:“少伯,當年燕先生在朕這裏,也只是一個閣臣,你覺得你能越過他嗎?”

    王勐語塞。

    景帝望着天,輕笑道:“沒有人能做朕的雙眸。”

    說罷,景帝就順着原路離開了,陛下漫步的姿態如此從容,絲毫看不出一絲目盲的破綻。

    王勐突然想明白,當時景帝看似一心二意,實則是數着自己的腳步數。

    景帝從來不會把自己置於毫無準備的困境之中。

    王勐脊背一寒,猛然起身,快步追着景帝退下。

    景帝看似閒庭信步,今日與王勐的交鋒卻想起那日與燕晟對峙。

    得知燕晟的背叛,殷承鈺氣得失了方寸,顧不得自己與太后在宮內的戰局,就駕車出宮要與燕晟問個明白。

    殷承鈺的確因爲倒春寒受了寒,只是嗓子沙啞些,喉嚨有些癢,根本不到罷朝的程度。但她就是罷朝讓太后看看,大梁沒有她怎麼轉的動。

    可是她沒想到,她的算盤打得如此妙,卻是她最信任的先生在她背後插了一刀:放楊鎮出關。

    在馬車上,殷承鈺慢慢醒過勁兒來。

    這沒準又是太后的挑撥離間之計,讓她自毀長城,斥離燕晟,痛失一臂。

    雖然聽到燕晟的背叛,殷承鈺氣得無法忍受,但細想想楊鎮帶着幾個書生出關又能如何?不管楊鎮與瓦剌怎麼談,她什麼條件都不答應,瓦剌還能自掏腰包把太上皇送回來?!

    但殷承鈺下定決心要給燕晟一點顏色看看。

    她故意不下馬車,擺出一副冷淡失望的模樣,還裝作一副病得很重的樣子,明確告訴燕晟,她不會饒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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