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陳導決定放新人一馬,先拍其他的戲份。

    如果其他人也跟新人一樣,NG到他想跳腳,他就拉長拍攝時間算了。

    最終,他選定了男主救下外婆,促使男二下決心的一幕戲。

    “新人旁邊看着多學學。努力做到最好,爭取一次過。”陳導幹勁十足,扯着嗓門喊,“準備開拍。”

    鄒雲演的男主站在鏡頭前。

    她穿了身便服,整個人吊兒郎當的,不像警察,反而很像街頭混混。

    在路上隨便閒逛,碰巧看見兩個地痞跟一個老太太推推搡搡,於是走上前。

    鄒雲掀開左邊外套,露出裏面的證件,“警察,什麼事?”

    其中一個地痞見來有警察過來,慌了手腳,“我以爲是熟人,就上前搭話羅。沒想到,原來認錯了人。”

    鄒雲直接把這人用力推到牆上,嬉皮笑臉地說,“跟我玩花樣?我也認錯了人,還以爲你是個在逃殺人犯,差點一槍打爆你的頭。”

    “認錯了人而已,不用這麼兇吧,阿sir?”另一個服軟。

    “下次看清楚點,我怕我也眼神不好。”鄒雲警告兩人。

    兩個地痞對視一眼,趕緊溜走。

    鄒雲上前攙扶起老太太,“沒事吧阿婆?”

    老太太擺擺手,“不要緊。那兩人整天遊手好閒在周圍遊蕩,我看不過去,說了他們幾句。誰知,他們竟然動手推我,還好你路過。”

    “能一個人回去嗎?”

    “沒問題。”老太太試圖證明她能行,結果走了兩步路,“唉喲”一聲叫出來。人晃悠悠,眼看就要倒地上。

    “你還好吧?”鄒雲趕緊把人扶住。

    “可能剛剛他們推我,不小心扭到了腳。”老太太訕訕道。

    “我送你回去。”鄒雲做出決定。

    “不用,太麻煩你了。”老太太想推辭。

    “不麻煩的。阿婆你想想,萬一剛剛那些人又回頭找你,跑都跑不了了。”

    老太太想了半天,靠她一個人回不去,只得接受好意,“多謝。”

    陳導比了個手勢,意思是“很好,繼續保持”。

    鄒雲按照老太太的指路,把人帶到一個破舊的屋子裏。

    把人扶到沙發上,鄒雲感嘆,“阿婆,你這房子好多年曆史了。”

    “祖屋,好幾十年了。”老太太感慨萬分。

    “我以前有個女兒,她很爭氣,讀書好,人也長得漂亮,後來嫁給了一個有錢人。我還以爲全家可以過上好日子,誰知好景不長久,後來女婿做生意失敗,破了產。”

    “其實錢沒了就沒了,人好好活着就行,可女婿想不開,在食物裏下了安眠藥,然後放火燒屋,打算全家一起自殺。”

    “幸好孫子喫的食物少,及時醒過來,跑了出來。但家裏其他人,全死在了火裏。現在,就剩下我跟孫子相依爲命。”

    “有時候在想,如果當初我不同意婚事,說不定她也不會出事。所以說,人吶,不能走錯路。”

    鄒雲不知所措,“阿婆……”

    老太太一掃愁容,臉上掛起溫柔的笑容,“上了年紀的人,就愛絮叨,阿sir你別見怪。”

    “最重要的是,我孫子人很好。懂事,又很孝順。工作忙,依然經常回來看看我這個老太婆,給我買東西。”

    “不好意思,阿sir,你是不是還有事情要忙?我會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了?”老太太突然反應過來。

    “保護市民安全嘛,應該的。不過,現在真的得走了。”鄒雲站起身,叮囑道,“阿婆,記得臨睡前,在腳踝上抹點藥酒,揉一揉,會好得快一點。”

    兩人正在道別,門突然被打開。

    阿婆一看來人,特別高興地做介紹,“阿sir,這個就是我孫子啦。”

    雲翼飾演的男二在家中看見男主非常震驚,脫口而出,“是你?!爲什麼你會在這裏?”

    鄒雲笑意漸漸淡去。

    她親眼看見雲翼賣K、粉,自然知道,雲翼根本不像阿婆以爲的那樣正義、上進。

    阿婆覺得奇怪,視線在兩人間掃視,“怎麼,你們認識嗎?”

    鄒雲撐起虛假浮誇的笑容,“對呀。阿婆,我不曉得他是你的孫子。你知不知道,之前有個案子,多虧你孫子肯幫忙,我才能把犯人抓捕歸案。”

    雲翼默不作聲。

    他販、毒被抓到後,警察只說暫時放他一馬。

    正好有次人手不夠,需要人幫忙,警察就以販、毒的事作爲藉口,逼迫他冒着巨大的風險相助,根本不是出於他的自願。

    雲翼臉色陰沉,“外婆,爲什麼他會在家裏?”

    老太太把事情緩緩道來,說完後心有餘悸,“你都不知道,那兩個臭小子有多兇,幸好阿sir路過。不過,我扭到了腳,阿sir怕我路上出事,特地送我回來。”

    雲翼忍不住抱怨,“我都跟你說過幾次了,別管閒事。那些混混不懂法的。氣急了,什麼都乾的出來。”

    “我知道我知道,以後不會了。”老太太心虛,敷衍道。

    突然,老太太靈機一動,想出個好辦法轉移話題,“對了,阿sir要離開了。我走路不方便,你幫我送阿sir出去吧。”

    雲翼百般不情願地站起身,率先走出門,“走吧。”

    鄒雲微笑道別,“阿婆,你好好養身體,我改天再來看你。”

    出了門,沒走兩步,雲翼冷心冷面下逐客令,“我就送你到這裏,你順着路出去就行。我再也不想在家裏看見你,希望以後你別出現在我外婆面前。”

    鄒雲恢復成吊兒郎當的模樣,促狹,“聽說,你父親做生意失敗破產,想拉着全家自殺,你運氣好,僥倖逃了出來,是不是真的?命挺大的。”

    雲翼氣急,那是他不願回想的傷痛,聲音更加冰冷,“我警告你,別再糾纏我。要不然,我會去警局投訴你。”

    他轉過身,大步走的飛快,像是想要逃離鄒雲身邊一般。

    身後,鄒雲不鹹不淡的聲音傳過來,“外婆一直以爲,她有個乖孫。雖然運氣不好,發生了些不開心的事,可她的孫子是個好人。”

    雲翼停住腳步,反擊道,“你很空麼?有時間的話多去抓賊。我的家務事,不用你管。”

    鄒雲笑,“記得我之前跟你提過,希望你做我線人,往上爬麼?”

    雲翼轉過身,“記得。我還記得,我明確拒絕了你,希望你不要再纏着我。”

    鄒雲笑容更加燦爛,氣焰囂張,“那我現在告訴你,我不接受你的拒絕。從明天開始,你就是我的線人,要爲我辦事。”

    雲翼覺得很可笑,嗤笑出聲,“你做夢沒醒呢吧?”

    “如果你不答應,我就把實情告訴阿婆。聽說你是她唯一的親人?自己掂量下吧。”鄒雲毫不猶豫地說。

    “你威脅我?警察可以這樣威脅人麼?”雲翼被抓住軟肋,毫無應對的辦法,只能在嘴皮子上耍狠,試圖講道理。

    “你知道的,我做事沒底線,不怕踩線。有膽子,你就去投訴我羅。”鄒雲笑的賤賤的,“不過我擔心阿婆年紀大,知道真相受不了,可能被你氣出毛病來。”

    “阿sir,用不用認定我,不讓走啊?我只想當個小人物,麻煩你找其他人。街頭混混多的是,你可以隨便挑,多的是人想爲你效力。”雲翼胸悶氣短,怒吼道。

    “一般的人我看不上。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你足夠聰明。”鄒雲目光裏滿是讚許。

    雖然被誇獎了,然而云翼一點都不開心,臉上表情十分苦逼。

    “就這麼說定了。”鄒雲徑自做出決定,拍拍雲翼的肩膀,笑着離開。

    等人離開視線,雲翼發泄般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像是在踹某人。

    宣泄完不滿後,他恢復平靜,帶着鎮定的表情回屋裏。

    “行了!”陳導大吼,整個人興奮起來,面頰上染着一抹殷紅。

    開拍三天,這是有史以來拍攝最順的一次。

    老太太雖然不出名,其實是個老戲骨,演得好,他不覺得奇怪。

    雲翼是影帝,出差錯少是應該的。

    最讓他驚豔的是鄒雲。

    大方向把握的很準,就連細節都注意到了。

    趕走地痞時,男主直接推人,隨隨便便開口說,“一槍打爆你的頭。”看起來比地痞更流氓。

    聽老太太說悲情史時,他不着痕跡地安慰老太太,暗示男主其實內心柔軟。

    得知販、毒的男二,就是老太太嘴裏的乖孫後,他裝出虛假誇張的笑容安撫老太太。

    然而,笑意浮在表面,未能進入心底。

    除了老太太,旁觀者可以清楚看出他的震驚。

    男二送男主離開,警告男主不許再靠近老婆。男主滿不在乎有被投訴的可能,直接出言威脅,擅自做出決定,硬要把男二拉回正途。

    就像編劇設定的那樣,這是個做事沒底線、做人有底線的混混警察。

    鄒雲完完全全把人物演活了。

    這時,陳導不着痕跡地瞥了眼被他連罵三天的新人。

    聽說,鄒雲沒出道多久。

    一個演的了微表情,一個大方向表情尚且表達不到位。

    同是新人,差別怎麼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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