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白禾也僅僅只是個玩笑,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就試圖拾回自己舊日的動作習慣,儘管時間事實上已經過去了很久,手頭的動作已經帶了一絲生疏,但很快又恢復了熟練。
她將墓碑前前後後都擦的很乾淨,雖然平時也有委託人過來打理,但是她依然忍不住自己動手,偶爾對着那照片傾訴幾句:
“哎,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之前的那段經歷……到底是不是一段夢。”
“總覺得一睜眼,好像真的能看到你回來一樣。”
“不論你能不能回來吧……我都很感激你能告訴我,你那麼愛我。”
花白禾說到一半,自己先笑了出來。
只是這一次的笑容裏,不再是自嘲的意味,而是滿滿的溫暖。
“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跟我重逢的時候,我當時都自暴自棄了,挺想在那個虛假的世界裏,體驗一下放飛自我的感覺……”
她邊說邊笑:“結果沒想到,那時候遇見的就是你。”
笑到一半,她停了下來,脣角的弧度收斂了起來,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出現了幾分落寞:
“本來我想說……還好是你,幸好是你,將我幾乎從無情無義、自暴自棄、放棄自我的邊緣拉了回來。”
但是……
花白禾想起了那一場遙遠的,被她在記憶裏塵封了的畫面。
她低低地說道:“可一想到那最後的,糟糕的結局,你應該會很難過吧?”
“那時候,不應該嚇你的。”
花白禾動作輕柔而又珍重地摸了摸那張照片。
將花在墳前端正地擺好,她起身抻了個懶腰,對着那乾淨的墓碑比了個剪刀手,對那照片單方面地露出個笑容:
“好了,保佑我卡里的一個億真實存在吧,這樣我就能繼續包養你了~”
她留下個乾淨的笑容之後,轉身離開,風吹起她的衣角,像是試圖牽住她的衣角,讓她別走。
花白禾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了墓園的門口。
不久之後——
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墓碑前,黑色的眼底帶着沉沉的光。
那人擡手在空中似乎憑空拈了什麼,半晌後不經意地拍了拍手,低聲笑了笑,自言自語地開口道:
“放心吧。”
“沒有被你嚇到。”
應蘩虛了虛眼眸,被提醒着回憶起了當時的事情——
那應該是她在去過了無數的世界之後,幾乎要被主神的改造淹沒自己本身意識之時,兩人都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中相逢。
唯一不同的是……
她在看到花白禾的那一刻,在同數不清的世界之子意識拉扯、較量過後,幾乎薄弱到難以再維持本身強度的自我意識,忽然覺醒了。
在成爲洛笙的那段時間,從開頭與花白禾相遇,到對她再次心動,潛藏多年,爾後直到被命運安排分離……甚至,連主神在空間內回放屏幕時,她在墓前所詮釋的那一幕——
都是她有意識的行爲。
“我一直沒來得及告訴你,當時的我,什麼都知道。”
“你也沒嚇到我,我知道你是情非得已。”
所以——
花白禾同她之間,從來都沒有那些無端端的傷害存在。
應蘩站在花白禾之前站過的地方,眼中浮現出幾分溫暖的笑意,溫度相同的暖風從她的指尖穿過,不知捎給了她什麼訊息。
應蘩的指尖慢慢地出現了一段微藍色的數據流,從食指中飄過去拉出彗星尾巴似的軌跡,又很快消失不見。
她理了理自己的衣領,順着風帶來的訊息,緩步往前走去。
因爲順着花白禾的步伐,慢慢地走到了人多的地方,所以應蘩不好再搞之前那套的突然出現,或是突然消失。
儘管這個世界是她最原本的世界,她回來本該有許多的感觸,然而或許是因爲戲演的太多,她半點兒“少小離家老大回”的感觸都沒有,只神色平靜,腳步輕快地往外走去。
彷彿回到了自己剛剛品嚐心動時候的年月,連赴一場約會都能意氣風發。
路上人來人玩,卻有許多的男男女女都忍不住將目光在她身上流連——
原因無他。
應蘩的模樣,實在太過出色了。
高挑的身形,極具優勢的身高加上前凸後翹的身材,以及同樣有完美的比例的五官,揉進冷漠的氣質,不知讓多少人頻繁地回頭打量她。
可應蘩眼中卻沒有裝着這任何一人——
她的目光從所有人的頭頂掠過,百無聊賴地在心中想到:
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跟以前真實活着的時候,不一樣。
應蘩眨了一下眼睛,原本正常的世界,到了她的眼底,畫面霎時間一變。
她看見了所有人頭頂的故事線,命運軌跡,還有……
還有灰色的進度條。
念頭在她腦海中閃過的同時,她在街上前行的步伐忽然微妙地一頓。
原本很自信的她,在感受到這個世界天翻地覆的變化時,心底卻陡然生出幾分怯意。
她想……
如今的她,如果真的出現在花白禾的面前,她們兩個還是否能夠像是先前許多世界的故事裏期盼的那樣,走向那個完美的結局呢?
應蘩不敢確定。
……
“嗡——”
手機在口袋裏振動,原本在鬧市裏是聽不大清楚的,但是花白禾一直把手揣在口袋裏,正好感知到了手機的觸碰。
她摸出手機的時候還有些新的感觸。
能把這個糟糕的工作辭掉,再也聽不見煩人的、持續不斷的熱鬧聲音,真是太好了。
花白禾原本打算像上一個電話那樣,主動斷了自己的財路,結果接起來卻聽見了對面的一句:
“你星期天有事嗎?沒事回來一趟,我認識一個朋友,她的兒子這兩年回國找工作,海歸,收入高,有前途,你回來跟人家喫個飯吧。”
如果不聽聲音,花白禾絕對以爲這是自己以前喝多了給自己安排的相親節目。
然而那聲音,她實在是太熟悉了。
不知道爲什麼,花白禾忽然想起來了自己之前的世界,有薛繼鳴這樣的弟弟,有尹逍那樣的父親——
可是。
可是事實是,她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家裏也只有她這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