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心伸手向那小佛像抓去,卻被淡淡的金光彈開。

    小佛像拒絕他的靠近,只是安穩的待在白骨的懷抱裏。

    凝眸看去,釋心發現小佛像周身金光摻雜着點點黑氣。

    “沒用的,那已經不是簡單的佛像了。”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葉輪回頭,就看到他爹葉魁呈現半透明狀的靈魂。

    “爸!爸!我能看見你了!爸!”葉輪激動的飛撲過去,身體穿過葉魁跌倒在地。

    葉魁皺了皺眉,仔細看了看葉輪,嘆了口氣:“臭小子,待會兒再收拾你。”

    葉輪點點頭,臉上帶着驚喜。

    “只要您不走!您想怎麼罵我都成!”

    葉魁搖了搖頭,向釋心走去。

    釋心蹲下仔細盯着小佛像,那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此時顯得邪異萬分。

    “這佛像不對勁。”

    葉魁似乎不敢靠的太近,站在幾步外的距離。

    他看了眼已經四十來歲的葉輪,這纔看向釋心。

    “它太厲害了,能夠滿足人們的願望,健康也好,財富也罷。”

    釋心皺眉:“既然如此,爲何這佛像周身的功德摻雜着屢屢黑氣?”

    葉魁:“並非給予,它是尊僞佛,做的不是普度衆生,而是交換。”

    釋心恍然大悟,他低頭仔細看着捧着佛像的白骨。

    “守護它,就是你的代價,葉魁,你跟它交換了什麼?”

    葉魁笑了,視線輕輕落在葉輪身上,帶着欣慰。

    釋心突然想起來,葉輪曾經說過他初中之前身體非常不好,而在他身體好了之後,葉魁突然發瘋建了個道觀,躲到了山裏去。

    但爲什麼是道觀?

    而不是佛堂?

    葉魁似乎想到了釋心要問什麼,他似乎有些害怕,看了看小佛像,又看了看釋心,這才下定決心。

    它知道你在找它,它不想……被你找到。

    在前兩次的錄製節目中,釋心都收回了一些力量,從上一次的美夢書店中,釋心明白了這些功德應當本該屬於它。

    功德本是沒有思考的力量,單純、強大,對過路鬼怪甚至是人類都充滿了誘惑力。

    但此時葉魁的話在說,這一個躲到了道觀裏的佛像,產生了自己的意識。

    釋心環顧周圍的斷壁殘垣,想到葉輪說看到葉魁在山體滑坡中不躲不跑。

    他問:“山體滑坡……是它做的?”

    這個它指的自然是那尊小佛像。

    葉魁點頭,明明此時只是個陰魂,此時卻顯得十分黯然。

    “它知道,你快來了,所以壓了這道觀,藏在下面,沒想到末法時期,還有得道高僧的存在,不惜耗盡心力將整個寺廟搬了過來,在這裏建了塔林,用數代僧人的功德來鎮壓它,所以我才能找到機會去見你。”

    釋心點點頭,面色冷凝。

    他看着與他一模一樣的小佛像,再次伸手。

    “自然你本就屬於我,就不要妄想逃跑。你做錯了事,卻要我來幫你善後。”

    小佛像十分抗拒釋心的靠近,周身金光大盛,金光炙熱,幾乎將攬着它的白骨燒成灰。

    釋心卻不怕滾燙的溫度,堅定的往前靠近。

    地面震動起來,整座山似乎都開始崩塌。

    腳下的地面已經不穩,巨石滾滾而來,葉輪狼狽閃躲,還企圖向烈焰般的佛像周圍靠近,那裏還有他父親的白骨。

    釋心焦急,他揮開葉輪,繼續向小佛像靠近。

    每走一步都是痛,袖袍從邊角開始燃燒,他整個人看起來像個火團。

    但他仍舊沒有停下來。

    直到他終於抓住了那小佛像,佛像滾燙,釋心指尖似乎感受到了佛像胸口的心臟跳動。

    這個功德力量的儲罐,居然當真有了自己的生命。

    釋心一時有些手軟,大地在這時撕裂開來,他慌忙一滾,差點掉進深淵。

    就算有了思想,有了生命,這佛像也已經偏離了軌道,他必須將它收回到身體裏。

    “不要……不要……”

    恍惚間,釋心聽到佛像中發出了聲音,哀求、渴望,那是同他一模一樣的聲音。

    “我就是你,你爲什麼如此殘忍?”

    釋心定了定心神,用力捏着佛像,五指將佛像上半身幾乎捏碎,他不斷的用力再用力,那金色的佛身漸漸扭曲,表皮斷裂,露出內裏更加盛大的金光。

    這時,整齊浩瀚的唸佛聲傳來,大地的震顫漸漸減弱,直至消失。

    釋心雙手合十,將小佛像徹底捏碎,與他一模一樣的臉扭曲在金光中消失,黑氣潰散。

    釋心周身被刺眼的金光包圍,那些金光開始爭先恐後的往他身體裏面鑽。

    山下,本該早早入眠了的僧人們齊齊坐在大殿中,雙手合十整齊劃一的唸誦着佛經,一遍又一遍,永不停歇。

    一名垂垂老矣的僧人坐在最前面,他身形乾瘦,耳垂卻肥大,他似乎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念出的佛經聲音已經辨不清了,但他仍舊沒有停下。

    這小佛像如果沒有普渡寺早早鎮壓在這裏,早晚要成爲禍患,成爲一尊邪異的僞佛。

    卜男等人站在塔林入口處,在大地震動時,紛紛抱着身旁的樹,無人機早就被滾石雜碎,監視器裏一片雪花什麼都看不見。

    阮希抱着汪詩揚躲在岩石後面,無論這山震動的多劇烈,這塊岩石都紋絲不動,爲他們提供最安全的保護。

    殷羲就站在道觀遺址上方,藉着樹木的遮擋看着下面陷進金光中看不清身形的釋心。

    黃全放下小京巴,看着金光,雙手合十,閉眼默唸。

    潔白一團的小京巴也十分人性化的將兩隻爪子合在一起,陣陣白光瀰漫,白光過後,小京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白衣的曼妙女子。

    “心心……”

    他們都在爲金光中的釋心擔心。

    這佛像中的功德金光太盛、太烈,每每鑽進身體的疼痛都是劇烈不容忽視的。

    釋心緊閉着眼睛,周身的火焰雖然消失了,可衣袍破爛,袍角在金光的衝擊下獵獵作響。

    金光衝進他的四肢百骸,最終一齊向大腦擠去。

    釋心只感到頭疼欲裂,他緩緩睜開眼睛,眼瞳已經完全變成了燦爛的金色。

    似有所感一般,釋心回頭,看到了樹木之後的殷羲。

    “殷羲……”釋心嘴脣開合,無聲的吐露了這兩個字。

    畫面一轉,金光消失,他躺在樹林中,頭頂是被濃密的樹冠割裂的陽光,胸口插着一把利劍。

    他雙手捧着冰冷的劍身,手冷,胸口也冷。

    周身溫度漸漸消失,釋心眨了眨眼睛,茫然的想着,他如今距離成佛只差臨門一腳,能夠傷了他的,只有佛祖的菩提劍。

    他的呼吸越來越緩慢,頭頂破碎的陽光也開始模糊。

    凌亂的腳步聲突然傳來,刺了他一劍冷漠走掉的青年慌慌張張的跑了回來。

    他跪坐在地上,彎腰小心翼翼的抱起釋心,指尖想要碰他胸口的劍,卻又收了回來,似乎是不敢。

    釋心擡頭看着青年濃黑的眼眸,明明他連光線都看不清了,卻能夠看清青年的黑眸。

    “你慌什麼?刺我一劍的是你,慌張的也是你。”

    青年薄脣被他自己咬到幾乎滲血,他捧着釋心握着劍身的手,磕磕絆絆的解釋着:

    “他騙我……他騙我……他說這劍只會斷了你成佛的念頭……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

    青年是萬厄化身,被釋心從本該被摧毀度化的萬千惡鬼中揪了出來,帶在身邊教養,明明自己是萬厄之源,卻因爲一直是團模糊的力量而單純萬分。

    千萬年來跟在釋心身邊終於像個人樣了,可還是改不了單純的心思。

    佛祖從最開始就不滿意,釋心千防萬防,還是沒防過這一手。

    他如今被這一劍擊潰了全身的功德,已是強弩之末,怕是很快就要重新遁入輪迴。

    青年明明冷着臉,黑眸中深沉的痛苦與驚慌卻掩蓋不住。

    “傻子,活了這麼久,還會被這點小把戲騙?”

    青年眨了眨眼睛,黑眸裏一滴冰涼的淚珠砸在了釋心的臉上,隨後淚珠越來越多。

    “你要成佛了,佛祖六大皆空,你成佛了,就會拋棄我,我是萬厄化身,我們本就該對立……我不想你成佛……”

    釋心冰涼的心突然回升上一點溫度,他費力擡手點了點青年脖頸纏繞着的白布。

    “誰說佛祖一定要六大皆空?我心向往菩提,普度衆生,教化衆人,但我也有一顆情愛心,心裏藏着個傻子……你帶着這印記……哪怕我輪迴,也早晚會找到你……”

    “等我……”

    釋心最後兩字說完,手向下滑落,被青年接住捧在胸口。

    模糊中,他聽到了青年清冷如泉擊卵石的聲音。

    “等你,千千萬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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