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她的到來，讓衆人看到了希望。
靜室當中，崔鋒波毫不猶豫跪拜在地，“崔鋒波拜見君上。”
他只是記名弟子，不敢自稱徒孫。
雲舒看着地上跪着的崔鋒波，微微擡手，他便站了起來，“不必多禮。”
崔鋒波恭敬地請她上座。
着實難以想象，被元青大陸尊崇的攸無神君，竟然近在眼前，可他此刻心中卻全然沒有歡喜之心。
相反，他的心情異常沉重，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阿昭來過了？”雲舒淡淡地問道。
崔鋒波恭敬應是。
也只有她可以這麼稱呼他師父真炁峯主。
“他的衍行術已經出神入化，想來是料到石樓城有此一劫。”
上一次她來的時候，石樓城的劫難還未開始應生，故而看不出。
劫難應生，纔有象。
雲舒看向崔鋒波，“你可知我來此的目的？”
崔鋒波舌尖苦澀，他如何不知。
石樓城已經被魔物佔據，城中百姓具都被魔化，哪怕沒有變成浸魔人，也相差無幾，救不回來了。
師父預料到石樓城將有一大劫，若是不好好應對，將會演變成元青大陸的劫難。
爲了這一天，崔鋒波煞費苦心，謹小慎微地尋找着劫難可能產生的源頭。
原以爲妖獸攻城便是應劫，卻不曾想這只是開始。
直到魔物被察覺，崔鋒波才恍然驚覺，這恐怕纔是真正的劫難。
難怪師父說恐會危機整個大陸。
然而爲時已晚，城中處處是魔物的蹤跡，他們連夜出動，卻依然演變成了這般模樣。
他只覺得無比慚愧，明明得了師父提點，卻依然沒能護住這滿城百姓。
這幾天崔鋒波整日關在書房，便是知道早晚會有這一日。
即便神君不來，他最後也會請求師父出手，以免魔物離開石樓城。
“請問君上，這魔物可是我帶來的？”崔鋒波艱難地開口。
他曾經被下過魔種，次生魔是否早就開始針對他，纔有石樓城百姓這一劫？
“與你無關。”
簡單的四個字讓崔鋒波如釋重負。
他的肩膀再有力氣，也背不起三十幾萬人的罪孽。
雲舒不再多問，長身直立，準備向外走去。
三十幾萬人，不過片刻便能解決。
她剛邁出兩步，崔鋒波便再一次跪在她面前。
這次雲舒沒有讓他起來，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如果他開口讓她不要動手，雲舒會連崔鋒波一起殺了，回去再去教訓老五。
作爲一峯之主，豈能收如此拎不清的人做記名弟子。
崔鋒波一句話不說，先磕了三個響頭，這才擡起頭來。
風度翩翩，儒雅書生一般的男人，此刻滿眼含淚。
“斗膽請求君上，救一救這城中的百姓！”崔鋒波說完這句話，已經哽咽不成聲。
雲舒的目光逐漸變冷。
果然是個拎不清的。
“你應當知道，他們已經變成魔物。”雲舒說道。
這句話，是看在老五的面子上說的，否則她已經一掌拍碎他的天靈蓋。
“滅其身，可救其魂，鋒波願付出任何代價！”崔鋒波說道。
雲舒輕哼一聲，“你師父沒有教你，被魔物沾染，終將身滅魂消？”
崔鋒波見她有責怪師父之意，忙說道：“師父教導過弟子，是鋒波不爭氣，鋒波曾偶然機會翻閱古籍，看到過養魂之法，剝離魔氣後，經養魂之法，將來還可繼續投胎成人。”
說完，他忐忑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神情淡漠，眼神不起一絲波瀾，心中更是不安。
她身着一身素衣，只是站在那裏，便壓迫感十足。
崔鋒波想起那幾個可憐的身影，壯着膽子繼續說道：“若是君上能夠幫助他們剝離魔氣，鋒波願做器皿！”
“你想讓我剝離三十三萬人身上的魔氣？”
崔鋒波惶恐地說道：“鋒波不敢，鋒波只求能救多少人算多少人。”
剝離三十三萬人的魔氣？
開玩笑也不敢這麼開，哪怕是攸無神君，也不可能做到。
崔鋒波明白這其中的艱難，他如今真的希望能救多少人是多少人，哪怕只救回數人，也值了！
剝離魔氣是虛無境的大能才能做到的事情，然而虛無境的大能做起來也十分困難，且要付出極大的代價，遠遠不如殺了省事。
就如同救崔鋒波，就要死一個程源，同樣的身死魂消，施救之人也要全力以赴付出一定代價，該如何選擇，大多數人心裏都有數。
更何況剝離魔氣這種事同滅殺魔種相差無幾，都需要作爲‘器皿’之人心甘情願，對被救之人感情深厚。
這個過程當中有一點差池，都可能二人同時消亡。
雲舒看着崔鋒波，問道：“是何人讓你魂飛魄散也要去救？”
所愛之人？
崔鋒波見她沒有一口否決，心中泛起一抹希望，“君上，以我的修爲，可同時成爲五人的‘器皿’，若是喫下爆靈丹，可增至七人！”
這一番話，讓雲舒的臉上有了些許變化。
“哪七人？”
崔鋒波叩首起身，領着雲舒來到後院一處單獨的院落，從遠處就可以聽到嘶吼聲。
走進院落，嘶吼聲更甚，但聲音同外邊嚎叫的人不同，略顯稚嫩。
竟是七個孩子！
“這是我們那一夜救下的七個孩子，本以爲是救下了，誰知第二日還是變成了這般模樣。”崔鋒波語氣沉重。
那一夜他們只救回了二十餘人。
三十多萬人，只活了那二十餘人。
雲舒默然看着七個臉爆青筋，張揚舞爪的孩子。
“他們是什麼人？”
崔鋒波微怔，隨即搖頭，“還未來得及問詢是誰家孩子，如今活着的二十餘人都不是他們的父母，也都不認識他們。”
“那你爲何要救他們？”
救他們，代價就是永世不得超生。
這話崔鋒波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了想說道：“離開師父後，我被妖獸圍攻重傷瀕死，是石樓城的百姓救了我，其中有一戶人家還因此失去一個孩子。”
是被妖獸叼走了，他記得清清楚楚，一日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