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幾個，姓甚名誰，報給我，我給你們登記在冊，這是秦大人要求的，每個流民都要照做。”
萬坤明看了他們一眼，總覺得這幾個人不對勁。
欽差來的時候，可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
他們打算僞裝成流民進城，先找個地方歇息一晚上，第二天再在寧海城中到處走走，看看來這兒的流民是被秦風怎麼安置的。
這些本該在暗中完成，免得被“被調查對象”——秦風發現，調查到的情況就未必屬實了。
卻沒成想，一進門就被秦風的人堵上了。
他們只是喬裝，卻從未想過要化用個什麼名字……
欽差有點緊張，支支吾吾的，還是身後的那名女子反應快，接上話一一介紹了。
“吾名喚李家鳳，跟家人衝散了。這是鄰家的叔叔和同鄉的三位哥哥。”
“叔叔名叫尚東行，三位哥哥分別是林中矩，家中玉，刀月面。”
饒是萬坤明秀才出身，也從沒聽過這麼奇怪的名字，忍不住吐槽：“這位姑娘和老先生的名字還算正常，你們三個這都是什麼名字？稀奇古怪的……還有姓家的？姓刀的？”
三人面色古怪對互相看了一眼，乾笑着說道：“天下百姓，總有幾個使用的少，許是人少的緣故，熟絡了也就不奇怪了。”
萬坤明點點頭，接受了這個解釋，然後事無鉅細，把他們盤問了一遍。
什麼籍貫，年齡，原來是做什麼行當的，全都跟姓名寫在了一塊，記錄了下來。
“好了，天都晚了，你們趕了一路，先休息吧。今夜先忍一忍，明早就有飯吃了。”
萬坤明把本子收起來，好生所在桌洞裏，吩咐帶欽差等人過來的衙役，完事兒就扭頭走了。
衙役對欽差等人說：“跟我來吧，給你們找個下榻的地方。”
“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們要是早就來到寧海縣，還沒這麼好條件的住所，最初過來的流民，晚上都是睡城外的。”
欽差等人邊走着，邊聽衙役在前面小聲唸叨。
進了木屋，裏面整整齊齊，排滿了牀鋪，隨便估計一下，這一層起碼安置了數百張牀。
這些牀鋪，還都是上中下三層，一張牀和另外一張牀只見留有間隔，足夠走人。
欽差一行人都是大周土著，他們可沒見過這種上中下三層的牀鋪，更沒見過這麼多牀鋪安排在一個房間裏，這場面簡直震撼他們一整年。
跟着衙役往裏面走，他們更是發現，每張牀鋪上都有鋪蓋，雖然看上去很單薄，但聊勝於無。
流民們許多都已經睡下了，白天干活，秦風能給他們安排的飯食也不多，勞動一天誰也沒心情幹別的，早早就躺下睡了。
衙役帶着欽差一行人在一層走了一圈沒找到空鋪，就上了二層。
二層門口有個官差模樣的值夜，見人上來出演詢問：“這是……”
“新來的，二樓還有鋪嗎？”
“沒有了，三樓倒是還有幾個位置。前幾日有幾個能幹的流民自己在縣爺劃定的區域建了小屋子自己搬出去了。應該正好有五六個空鋪。”
於是欽差等人又跟着衙役上了三樓，終於見到了晚上要睡覺的地方。
“就睡這兒吧，夜裏冷，被子裹緊一點。明日一早你們到門口等着，不必跟其他人一起走。他們都安排好了活計，你們明日先找萬先生。可懂了？”
“嗯……懂了，多謝差爺。”
欽差憨厚一笑。
化名李家鳳的女子衝幾人眨了眨眼，先行躺在了牀上，蓋上被子。
這動作看的欽差和三名親隨心慌不已，卻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學着李家鳳的樣子，全都躺下了。
衙役見狀，扭頭走了。
等到沒了蹤影，欽差忙跳了起來，跪伏在“李家鳳”面前。
那三名親隨也依樣照做。
欽差小聲自責道：“微臣罪該萬死……公主請快快起身，這種髒亂的地方，怎能叫公主安睡！請公主……”
“噓，起來，別一口一個公主的，咱們現在是流民。”
李家鳳比了個噓聲的姿勢，輕聲說道。
這女子的身份，其實是大周公主李麗華。李家鳳這個化名取得很有意思，大周李家的公主，可不就是李家的鳳凰麼？
周圍牀鋪上的人都已入睡而且睡得很沉，沒有被他們說話的聲音驚醒。.七
欽差還是覺得不妥，堂堂公主殿下，怎麼能睡在流民堆裏？
“殿下，這裏呆不得啊……等回到京城，陛下知道下官曾教您睡這種地方，怪罪下來我擔待不起啊！”
“夠了，別再多言，睡一晚罷了，不妨事。當年父皇和燕王皇儲之位，險些被燕王害死，被逼得帶着我在深山老林藏匿，天天幕天席地，比這慘多了。你若真是怕，等回到京城，我許你別跟父皇提這事兒就是了。”
她捏了捏被子角，說：“這裏總比州府那些流民睡在茅草上強，起碼有張牀，還有鋪的蓋的。這木屋簡陋，卻也能遮風擋雨……流民流落到此，能睡在這種地方，已經很是幸福了……”
評價一番之後，她柳眉倒豎，面上怒意明顯：“這登州知府，自己叫人假扮流民，粉飾太平，還說寧海縣縣令如何跋扈。”
“我看這寧海縣的縣令倒是比他強多了。起碼沒作假。”
“我方纔留意了一番，這些人全都皮包骨頭，這纔是貨真價實的流民該有的樣子……”
“這裏井井有條。別的不論，這寧海縣縣令起碼在安置流民這件事情上，做得還不錯。”
五人過來的路上，李家鳳已經把知府找人僞裝流民的事情告訴欽差了。
欽差當時就要回頭把知府給抓了，卻被李家鳳攔住，要看看知府口中糟糕透頂的寧海縣知縣秦風到底能糟糕成什麼樣子，打算如果他真像知府說的那樣，就當場殺了，以儆效尤。
結果沒想到，事情卻遠比他們心中的想象好得多。
“公主殿下，微臣覺得此事沒那麼簡單。放在那衙役不是說明日那什麼萬先生會給咱們安排？或許這秦風，只是把這些流民囚禁在此，充當奴隸也說不定……要是明日他或者他的人對您不利，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