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好幾年了,她頭一次期待玄瑋趕緊出來面對一下這個局面。
一個他的“偏袒”,一個他的“偏愛”,這這會兒傷一個罰一個,他得多難辦多揪心。
阮薇也得挺快,她一來,先向皇后行了禮,再一臉關切的進去探望了齊貴人。
齊玥本就在崩潰的邊緣,看到阮薇,更是失控尖叫:“你來看我笑話!你把我害成這樣!你得意了吧!你出去!”
阮薇停步,不再走近她,無辜道:“你在說什麼呢,我怎麼害了你?”
“你!”齊玥面目猙獰的吼道:“我有沒有推你,我有沒有推你!”
“不可理喻,”阮薇對靜守一旁的方太醫道,“你幫齊貴人看看,她莫不是得了失心瘋,該喫的藥就讓喫,這病嚇到本宮了。”
方太醫頷首:“微臣會給齊貴人開方子的。”
齊玥聞言更是惱怒,指着阮薇大吼道:“賤人!你還想害我!賤——”
她的聲音在看到門口踏進來的皇上時,戛然而止,隨後慌忙捂起自己的臉。
阮薇被她吼得委屈的掉了淚,轉身看見皇上,顧不上擦眼淚的趕緊頷首行蹲禮。
玄瑋扶住她,溫聲細語:“不必。”
阮薇便直起身子,捏着手帕拭了下眼淚。
玄瑋有些憐惜的握住她手,哄着她道:“齊玥大抵是真得了失心瘋,朕瞧她這模樣真是難看至極。”
阮薇面色動容,齊玥卻是氣憤到了極致,雙肩抖動得厲害,一雙眼睛死死瞪着阮薇,似恨不得生喫活剝了她。
玄瑋本是來寬慰齊玥的,可一過來就聽到齊玥大罵賤人,心中對她的憐惜蕩然全無。
“你害阮妃沒了孩子,朕也不曾重罰於你,眼下她好心來看你,你還作出這姿態來,真叫人嫌惡。”
玄瑋眼色冷淡,字字涼薄:“好好養着吧,沒事別出這偏殿,便也出不了今日這遭事。”
齊玥哪裏受得了皇上這樣說,她本身委屈至極了,眼下出事的也是她,竟還被這樣指責。
她急道:“皇上!若是哥哥在……”
“若是你哥在,你也不過是傷了臉,沒天大的事,”玄瑋不耐煩道,“行了,好好休養,夏貴人那裏朕會問責的。”
他邁出偏殿,阮薇緊隨其後。
瞧他對齊玥那嫌棄的樣兒,阮薇差點以爲玄瑋不會管齊玥了,卻還是對她承諾“會對夏貴人問責”。
夏秋靈楚楚可憐的跪在地上,在皇帝開口之前,她先磕了個頭:“皇上!妾身是無心的,妾身願意拿自己的臉給齊貴人賠罪!”
這話一出,阮薇想給她拍手叫好。夏貴人挺清楚玄瑋捨不得她這張臉,斷不會讓她用臉去賠的。
玄瑋也的確壓根沒考慮這樣處置,很草率的說道:“縱是無心,畢竟傷了人,就降爲常在吧。”
阮薇皺起了眉頭。
齊玥“推人”致小產,害死一個“皇子”,只是降位。夏貴人灑個花粉,頂多傷臉,也是降位?
夏貴人頂着皇后的臉,面對齊玥到底還是沒分量。這哪是夏貴人跟齊玥的事兒,這已經是皇后的臉面問題了。
於初夢冷笑一聲。
玄瑋淡淡看着她,道:“怎麼,皇后還想爲這點事置秋兒於死地?”
她居然以爲玄瑋會向着夏貴人一點,至少會爲難一下。她更想看齊玥喫癟的,畢竟齊玥當初參與的事兒,是要置她和阮薇於死地的。
阮薇湊熱鬧道:“妾身覺得這處罰夠重了呢,夏貴人只是灑了花粉,當初齊玥可是把妾身從高亭上推下來的。”
夏秋靈感激的目光投了過來。
玄瑋能理解阮薇這會兒向着夏秋靈,畢竟齊玥對她的傷害不輕,她能說出什麼都在情理之中。
再讓這幾個女人攪合下去,一個要逼他處置齊玥,一個要把夏秋靈往死裏整,到頭來兩個女人都不能善了。
“行了,這事就到此爲止,不準再提。”
皇上大步離開的背影果決極了,跟等不及要擺脫什麼似的。
而皇帝一走,阮薇自然的邁了一步,站到了皇后身側。
夏秋靈愣住。
阮妃這一步,如何都不像是立場相對的兩人能做出來的動作。
於初夢親手扶起了夏秋靈,說道:“你既已身在後宮,就該清楚,能保住你的只有你自己,和本宮。”
而非狗皇帝,更不是皇宮之外的人。
-
夏秋靈變成了驚弓之鳥。
她這樣大費周章,就爲了給阮妃看到她的誠意,結果,她只不過是人執在手中的一顆棋子,順着別人的意願,乖順的走出了一步而已。
先前認爲後宮就分皇后阮妃兩個陣營,真是大錯特錯。
就連她身邊的小梨小蘋,伺候得這樣貼心,日以繼夜照顧着她,卻是一言一行,都是遵從阮妃的授意而已。
以爲進宮來就成了人上人,分明夏侯也是這樣告訴她的,有皇帝的寵愛便有了一切,尊榮,財富,權勢,她什麼都會擁有。
住在太極宮與皇帝同榻而眠的時候,她覺得他們就是夫妻,東珠戴在耳上,她甚至覺得來日做皇后也不是不可能。
可她傷了臉,皇帝便把她擱在一旁。今日皇帝又是輕飄飄的一句話,降了她位分。
皇上不去深究她和齊玥有什麼過節,更沒有過問她究竟有意還是無心,就這麼草率的給出了處置,他根本不在意前因後果。
她的榮華富貴,不過一場隨時隨地都能被抹去虛空而已。
婢女都被支開了去,阮薇親手提壺給她泡了杯雪頂含翠,推到夏秋靈面前。
“你有親人嗎?”
夏秋靈搖了搖頭。
阮薇笑着說:“那再好不過,你孑然一生,可以考慮再選個立場。”
夏秋靈怔怔看着她,不太相信的問:“你們真的能容我……”
又想起用錯了稱謂,急忙改正:“娘娘,妾身……”
阮薇道:“不到這個地步,你還以爲皇上真能被你的美貌牽着走呢。我和皇后從未把你當作敵人,只是有些道理得你自己想明白。”
夏秋靈低下頭,抿緊了脣。
沒把她當作敵人,卻是給足了她下馬威,這哪裏是讓她想明白,這是在逼她,她有拒絕的餘地嗎?
“茶要趁熱喝,”阮薇提醒道,“茶涼了,便會被廢棄的。”
人識時務也要及時,晚了,成了廢子,誰還有餘力去看她一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