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定逸一直張羅着給我娶妻,我鬆了口,終於答應成這個親。
成親是個大場合,以我那名義上祖父定國公旳面,邀請來皇上觀禮也很有可能。
而夏秋靈作爲夏定逸的養女,也該回來看我這個義兄禮成。
我估計這場婚禮肯定要出什麼事端。
果然,夏定逸畫蛇添足的來找我,說給我安排了跟秋靈私奔的路徑。
嗯?
您老真有心讓我跟秋靈雙宿雙飛,會把她往宮裏送?!
看來他真覺得我挺傻的,傻到這麼點問題都想不明白。
“爹!你真好!”我痛哭流涕的抱住了他,還關心他,“爹不怕事後皇帝找你麻煩嗎?”
“天大的麻煩爹頂着,你只管走。”
我對着夏定逸那真誠的臉感動得不行,這麼會演不會唱戲真的可惜了。
“爹,只有來世再還您的恩情了!”我的演技也不賴,當場飈淚,“幸好還有儒兒在您跟前孝敬!”
夏定逸還真擁着我哭了一番,捨不得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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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前夜,我跟幾個哥們在酒樓裏喝了個稀巴爛,半醉半醒間,我被幾個人扶着送進了一間廂房中。
有個人剝了我衣服,給我擦身,然後給莪換上了乾淨的衣服,還扶起我灌我喝醒酒茶。
在我第三次把醒酒茶打翻在他身上的時候,他說:“庸兒,你沒醉,我有話跟你說。”
我眯着兩隻眼,二十好幾的大男人了,就這麼窩在他懷裏,靜靜的聽他說。
他說:“不要想着跟夏定逸魚死網破,恩怨相報不休,這樣糾纏下去沒有結果。”
我抗議。
“我的事跟你無關。”
於繼昌道:“一定要做?”
“我不指望你幫我,但你也不要攔着我。”我說,“如果你真覺得對不住我,就什麼也不要管。”
他沉默良久,最後道:“你能用的人不多,我借你幾個。”
我當然是笑納了。
只是他以爲我要對付的是夏定逸,錯了,那個傢伙可沒好矇騙。m.biqmgètn
夏定逸恨我不過是因爲,我是於繼昌的兒子。這麼喜歡對別人的兒子下手,我就也拿他的兒子開刀。
當然不可能是儒兒,儒兒畢竟是我同母異父的親弟弟。
我要動的是於誠瑞,那個跟我同樣是雜種的少年。
但我肯定不能讓於繼昌知道。我看得出來,他是真把於誠瑞保護得很好,跟他坦白,他肯定不會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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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初夢來勸我別上當,我很意外。
她非要說,是因爲燕琴的原因纔不想讓我死,可我其實是看出來了,她對我不忍。
但她不肯承認我這個哥哥,一旦承認了,就是對她母親宴青凌的背叛,她是個很孝順的女兒,絕對不可能站到明面上來向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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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靈知道那茶裏有什麼,喝前遙遙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裏有很多哀怨,責怪,也有很多的放不下。
然後她喝了。
她明明那麼討厭我了,那麼失望了,卻還一直配合着我,讓那些人以爲我愛她。也明明知道這個事被發現之後她的下場,她很難再有活路,她居然還是喝了。
離開金陵城的時候我想着,如果她能活下來,如果還能遇見,那我會好好對她的。
我這一生總覺得他人負我,終究也是有了一個我對不住的人。
於誠瑞應該死定了吧,皇帝難道會爲了於初夢,給她弟弟一條生路?
那唯一會死的那個,就是秋靈了。
“停車,停車!”
我叫停了馬伕,對他說:“調頭回去!回夏府!”
馬伕說:“公子,於大人說過了,務必要把你送到湘西,不能走回頭路。”
其實這時候回去也來不及了。
老大不小的人了,被關在水牢裏捱打時我都沒叫喚一聲,眼下卻在馬車裏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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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之後,彼時皇城已經換天,我那個妹妹已經成了臨朝聽政的皇太后。
我回到皇城,在酒樓包間裏見了於繼昌一面。
於繼昌一開口,我就發現他其實對我的一切瞭如指掌。
因爲他問:“你該知道你幾歲了,天天正事不做,媳婦也不找。”
他明明知道我的近況,卻沒有派人給我帶一句話,更沒有來見我一面。
我好心好意的提醒:“這麼怕你夫人介意,乾脆就這一面也別來見我。”
於繼昌給我倒了杯酒,他苦心婆心的勸我:“是想回來這裏過日子了?說真的,你在這裏名聲不好,找不到好閨女做媳婦,湘西那裏都不認識你,還有好姑娘肯跟你。”
不娶媳婦日子過不成了?
我聽不進這這些話:“不要你管。”
於繼昌又給我夾了菜,夾的是我最喜歡的胭脂鵝脯。
我比較挑食,這會兒卻突然發現,他叫的這一桌菜,都是我喜歡的口味。
胃口說沒就沒,我撂下筷子,問:“你知道,當年那個夏常在,她被葬在哪裏嗎?”
我根本不認爲她會有活路,一個睡到別人牀上去,給那麼多人看見了的嬪妃,根本活不下去的。
於繼昌聽我這麼說,微愣:“我當你對她都是假的,居然是真的。”
我搖頭。
哪怕沒有情意,愧疚總是有一些的。
他說:“沒死,初夢把她保下來了,當時送去了寺裏,初夢做太后之後,還特赦她離開寺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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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大半年,我在一處郊外的麪館裏見到了她。
我路過那喫碗麪,她給端上來了。
我盯着她的臉看,她對我笑了笑轉身進去忙活。
拼桌的男子見我出神,調侃道:“這老闆娘漂亮吧,她那臉就夠下飯的。”
我點點頭,埋頭喫起了面,餘光卻一直往那抹在裏頭忙碌的俏影。
她確實挺好看的。
直到有個男子從外回來,進去就用袖子給她擦了擦汗。
我手中的筷子頓住了。
同桌那人說:“人家名花有主了,那男的護媳婦得很呢。他回來了,你就別往那兒看了,當心他跟你吵起來。”
許多嬪妃會被關進寺廟,永無還俗之日,是因爲做過皇帝的女人,哪怕被趕了出去,也永遠都是皇帝的女人。
她怎麼能再找男人?
就抱着這種疑惑,在她往隔壁桌送面的時候,我喊住了她。
“秋靈。”
她回過頭,面上沒有別的波瀾,:“公子是在叫我麼?”
我嗯了聲。
她嫣然一笑,道:“我叫莫念,公子認錯人呢。”
改名換姓,又是新的一生。
我張開的嘴又閉上。
找了這麼大半年,終究是什麼也不必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