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杏繞宮牆 >第一百九十章 聲東擊西(十一)
    那被子的事兒一出,阮薇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姜靜婉。

    內務府送東西進玉芙宮,再分配到林貴人的偏殿中,必然要經過主位靜嬪的手。

    尤其是,靜嬪還急着召見她母親,阮薇便覺得自己的懷疑沒有錯。

    甚至在靜嬪把林貴人安排去玉芙宮之後,阮薇幾乎是認定,這事就是靜嬪做的。

    這一出禍水東引,原本極其完美。

    可阮薇在深究的過程中發現,剛放出內務府有人被抓的消息時,靜嬪並無慌亂,靜嬪是在見過季貴人之後,才方寸大亂,急着要見薑母的。

    這就讓阮薇多了個心眼。

    阮薇又從季貴人那裏得知,宮中流傳了一個說法,內務府被抓的人是蘇州人。

    然而事實上,阮薇根本就沒從內務府發現什麼端倪,也沒抓什麼人,更別提精確到蘇州人。

    這個流言顯然是衝着靜嬪去的。

    姜靜婉再次跪下來,聲淚俱下。

    “嬪妾不知道太后何出此言,可是嬪妾真的沒有害人的心思,讓林貴人去瓊華宮,也不過是聽人說,兩個孕婦住在一起會犯衝……”

    阮薇頭疼了。

    話都說到這地步,這姑娘是咬死了自己清清白白啊,半點不肯認。

    阮薇嘆了口氣,道:“不說就不說吧。你心裏得有個數,貓毛的事是誰透露給你的,這個人居心叵測,你留點意吧。”

    姜靜婉委屈的眼淚都掉下來了,哭啼啼的說:“沒有人告訴嬪妾……嬪妾真的一無所知,請太后相信嬪妾……”

    阮薇皺了皺眉,煩得要命。

    “行了,回去吧。”

    姜靜婉起身的動作極慢,人還沒完全站起來,皇帝來了。

    玄溯這朝服都沒換下,一進來,扶起了靜嬪,把人摟在了懷裏,對阮薇道:“不知靜嬪做錯了什麼,讓母后一大早就在興師問罪了?”

    姜靜婉在他懷裏,無聲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皇上,嬪妾沒有做……”

    玄溯安撫她道:“朕信你。”

    一個無辜委屈的要命,一個趕來護犢子,阮薇一時間有些胸悶氣短,深嘆了口長氣。

    不喜歡跟這些做兒媳婦的小姑娘計較,卻也不代表她能忍了這口氣。m.biqmgè

    怪不得這姜靜婉磨磨唧唧的,喊她過來喊了小半個時辰,原來是在等皇帝下朝,趕得及來救她呢。

    所以這巴巴的跪下來,哭成這德性,是哭給皇帝看的呢。

    “姜靜婉。”

    阮薇冷聲喚她的名字,淡淡道:“你若沒有做賊心虛,也不至於本宮請你來喝個茶,你就着急通知皇帝。”

    姜靜婉擡眸看玄溯,磕磕巴巴的說:“是,是桃姑姑來勢洶洶的,妾身就害怕……”

    玄溯看起來心疼極了,對阮薇道:“母后,靜婉膽子小,您就別跟她置氣了。”

    阮薇無語。

    “都敢演本宮,算哪門子的膽子小?”

    如今後宮裏嬪妃不多也不算太少,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心眼的是頭一個。真不知這算勇猛還是魯莽,總之算得上後宮膽量中的翹楚了。

    “嬪妾不敢……”姜靜婉哽咽起來。

    玄溯的口氣便有些強硬了,“靜婉畢竟身子重,還望母后寬宏大量,不要再爲難她。”

    爲難她?

    阮薇氣得不行。

    “皇帝,你走。”

    玄溯抿了下脣,眼色有點複雜的看了她片刻,便帶着姜靜婉走了。

    -

    大夏天的,連喫點心的胃口都沒了。

    宮人一直在給她扇涼,兩個大冰鑑在那放着,阮薇躺在美人榻上,還是覺得胸悶氣躁,熱得很。

    於初夢平日裏大白天的鮮少有空,這會兒還是抽空來了趟。

    宮人們一見阮太后過來,都很自覺的告退。

    她還沒開口,阮薇氣鼓鼓的說:“我像是跟小姑娘置氣的人?”

    “你但凡真想跟姜靜婉過不去,她就沒法這麼舒坦,這姜靜婉,太不識好歹了。”

    於初夢坐在她身邊,給她順了順背,哄人的口吻說,“咱們那個小兔崽子,下次再惹你,罵他就是了,做皇帝就不講孝道了?這什麼德行。”

    上回小王八蛋,這回小兔崽子。

    “畢竟是皇帝,罵不得的。”阮薇嘆了口氣。

    有些道理,還不能在人前同他講,跟她樂於教誨似的。

    這宮人一走,沒人扇涼了,阮薇額頭上那汗就爭先恐後的淌了出來。

    於初夢拿手帕給她擦了擦,衣袖掠過她的脣鼻,留下一絲清涼的茶花香。

    阮薇的心情瞬間舒暢了不少。

    於初夢拿起宮人放在一旁的扇子,輕輕搖着,給她帶來風涼:“睡一會兒吧,我在這兒陪着你。”

    “嗯。”

    阮薇剛閉上眼睛,又睜開來:“要不,告訴他吧,讓他知道你是他親生母親。”

    於初夢搖搖頭。

    “沒有用的,親生母親又如何,在皇家殺兄殺父殺子的,都不在少數。”

    在至高無上發權力面前,血緣親情都不再是能被信任的條件。

    阮薇有些心疼她了。

    “你爲他驅盡魑魅魍魎,他卻視你爲敵。”

    皇帝和於太后已到面和心不和的地步,廟堂之上有幾人看不明白。

    站在與皇帝相對的位置上,於初夢能更清晰的看明白哪些是一心盡職的忠臣,哪些又是諂媚太后,企圖徹底架空皇帝,熱衷於黨派之爭的小鬼。

    她多年來,一直在爲這天下,爲玄溯進賢黜佞。

    只是她看得清對玄溯不善的那些人,卻難以看到站在玄溯那一邊的具體又是些什麼人。

    於初夢平靜的說:“起初我也有些生氣,不過後來想想,他有那個本事奪回政權,亦能坐穩朝堂,我才能放心把一切交到他手裏。薇薇,我其實還蠻期待的,想看看他可以怎麼做。”

    阮薇不太放心。

    “陰毒的手段也是一種本事,到時候……”

    於初夢平和且堅定的說道:“他可以去查我父親的錯漏之處,可以收服羣臣之心逼我歸還政權。但若是,他也來栽贓殘害忠良陰損那一套,那我會親手把他從帝位上拉下來,另立新帝。”

    阮薇磕了下眼皮。

    於初夢捏了捏她難以置信的臉,溫聲道:“一個人的品性究竟如何,就看他贏的手段是否光明磊落,你也支持我試一試的,對不對?”

    阮薇沉默良久,最終點了點頭:“你是對的。”

    天下的確不能所託非人,涉及到啓元萬萬衆的福祉,理應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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