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杏繞宮牆 >第二百章 隨筆數行(八)
    那些過往是不是心間刺他不知道,這些話倒是尖銳的扎進了他心裏。

    她這是在告訴他,無論怎麼做都沒有用的。哪怕沒有阮薇,他們之間,從各自投了那兩個孃胎開始,便沒有圓滿的可能。

    而如今,玄政只能將不能在一起的緣由,歸結成簡單的一句:“因爲,我們父母那輩有仇怨。”

    玄溯聽到陷入了沉思。

    有仇,是父還是母呢?

    皇叔的父親,可不就是他的皇爺爺。

    如果跟皇爺爺有仇,那多半是罪臣之後。含冤至死,全家留一個孤女那種?

    若是同皇叔的母親溫慧貴妃有仇,那會是什麼人?

    總之,能跟皇叔的父母有仇的,多半也不會是一般人物。

    玄溯雖然好奇,不過皇叔的感情私事,稍微問問也就罷了,再細究就顯得很爲難人。

    他點到爲止,順便再解釋一句:“朕方纔問皇叔回不回朝堂的,這都是玩笑話,皇叔閒散慣了,朕也是知道的。”

    玄政笑了笑,說:“臣知道。”

    玄溯見他仍然不動筷子,問:“這菜不合皇叔口味?”

    “臣喫過了。”

    玄政本不該多說的,可還是忍不住說道:“臣還記得,皇上幼時有回突發驚厥,於太后當場暈過去人事不省。皇上,於太后對皇上您,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這件事,玄溯似乎聽宮人提起過。

    有人說於太后對他好。還有人說,他必須聽話,於太后纔會對他好。

    可是在他自己的印象裏,於太后陪伴他的次數寥寥無幾。

    瑾王根本不瞭解宮中情形,只是聽過些流言罷了,又憑什麼這樣議論於太后對他這個庶子的感情呢?

    玄溯不認可,也不反駁,配合道:“兩位母后都待朕視如己出,朕十分感念。”

    玄政看向窗外,寬檐下能看到半隻鳥巢。

    燕子歸來,匆匆餵了嗷嗷待哺的雛鳥,又撲騰起翅膀奔向天空。

    無父何怙?無母何恃?

    玄政無數次想過這個孩子的處境。哪怕小時候有人疼,長大了,得知自己父母雙亡,又是什麼樣孤苦無依的心靈?

    若有一日,這孩子知道真相,又會怎麼看待他們這對……不顧人倫的生身父母?

    玄政設想一下,無聲苦笑着搖了搖頭。

    若必須把血緣關係擺到明面上來,才能證明母愛的時候,也是初夢的可悲。

    不知道這麼多年來,面對兒子這張有幾分像他的臉,她可曾有那麼片刻,想起他?

    與感情無關,只是單純想起他這個人,應該會有吧。

    -

    林貴人去看望坐小月子的靜嬪。

    姜靜嬪自己的孩子沒了,林貴人的卻好好的,心裏難免失衡得厲害。

    “你不好好在瓊華宮裏躲着,跑這裏來,也不怕有個什麼閃失?”

    林貴人行了個不太嚴謹的扶鬢禮,自行站起身,誠惶誠恐的說:“娘娘,妾身發現了一件事,這讓妾身夜不能寐,思來想去的,還是決定來告訴娘娘。”

    姜靜嬪坐起來,眯起眼看她。

    藏書閣裏動了那樣的手腳,她從臺階上摔下來昏迷之前,就覺得自己是不是着了林貴人的道。

    如若那日不經意聽到的話,是林貴人故意說給她聽的,故意誘導她去藏書閣,那麼林貴人此人陰毒至極。

    至於林貴人到底有沒有這樣害人,只要等到了中秋宴上,言嬪並未跳舞,就足見林貴人在扯謊。

    本打算日後再找這賤人慢慢算賬,她卻自己找上門來了。

    “林禾宜,你該不會是做了虧心事,才夜不能寐的吧?”姜靜婉語氣刻薄。

    林貴人彷彿沒聽見這聲奚落,自顧自聲情並茂的說:“妾身前些日子,發現言嬪娘娘常在寢宮中跳舞,有時還去藏書閣,妾身問了才知,她是在準備中秋宴上的舞蹈,想要跳給皇上看。”

    姜靜婉冷冷的看着她,很有耐心的聽她能編出個什麼花樣來。

    林貴人壓低聲音:“直到前幾日妾身無意間聽到言嬪同小夏神色慌張的密談,才知言嬪娘娘練的舞根本不是跳給皇上看的,去藏書閣也不是爲了偶遇皇上……”

    “那是跳給誰看,爲了去見誰?”

    林貴人咬了咬脣,艱難的說道:“是衡親王。言嬪娘娘她竟然同衡親王私會!”

    原本姜靜婉半個字都不信的,她認爲林貴人在花言巧語擺脫自己的責任,想把禍事推到齊言嫣頭上去。

    可衡親王的名號,讓姜靜婉陷入將信將疑的狀態。

    照理說,齊言嫣膽子再大,也不敢在宮裏同衡親王私會的。

    那日拿衡親王試探齊言嫣,齊言嫣雖然慌了神,可也算謹慎,都沒有與衡親王對視。

    但是,正因爲是衡親王,便沒有什麼是絕對不可能的。

    齊言嫣曾心悅衡親王,是千真萬確的事。

    姜靜婉費勁思索。

    即便如此,那藏書閣裏臺階上的蠟油又如何解釋?

    林貴人似乎看透了她內心所想,解答道:“光是私通,未必讓妾身感到害怕。可是言嬪何其狠毒,她擺脫不掉衡親王的糾纏,便心生歹意,在藏書閣樓梯上抹了蠟油……”

    說到此處,她因畏懼而面露驚恐。

    姜靜婉一怔。

    衡親王身子那麼衰弱,屢屢在病危的邊緣,若從那麼高的樓梯上摔下來,不死也得丟大半條命了。

    齊言嫣那個賤人真能做到這樣惡毒?

    可惜被指派去抹清油的宮人,在被抓住後就當場自盡,便沒能往後查下去。

    林貴人顫聲道:“娘娘,妾身與言嬪住在一起,實在是害怕。”

    姜靜婉嗤之以鼻道:“你同本宮說有什麼用,言嬪是嬪位,本宮也是嬪位,我還能拿她如何?你現在應該去找皇上或者太后,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告知他們。”

    “可是,沒有真憑實據,有誣告的嫌疑。妾身小小貴人,哪敢以卵擊石。”林貴人憂心忡忡。

    不無道理。沒有點證據就跑去告狀,啥用都沒有,還容易打草驚蛇。

    姜靜婉仔細考慮了下,說:“證據,是可以製造的。”

    從無憑無據到真憑實據,只差一場設計。

    林貴人忐忐忑忑詢問:“妾身眼下應該怎麼辦,怎麼做?”

    這個樣子,像是想回玉芙宮來尋求庇護。

    姜靜婉心裏暗笑,這小賤人真蠢,她怎會施以援手呢?她巴不得這小賤人在瓊華宮裏出了事兒。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