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神符 >第三十五章 兩隻老虎,與入幕之賓
    很難想象,在青樓這種地方,竟然能出現如此寂靜無聲的一刻。

    許白焰也看着二樓,但是有輕紗遮擋,所以只能隱隱綽綽的看到一個身影坐在一把古琴前,淡黃色的長衣將整個身子覆蓋,一雙纖柔的手臂緩緩擡起,又落於琴絃之上。

    “噔————”

    琴絃終於被觸碰了一下,一聲清響,如滴水入靜湖,波瀾盪漾,仙音過耳。

    許白焰不懂什麼音律,但是這簡單的玉指輕撥,卻讓他的腦內不受控制的盪漾了一下,似乎剛剛上來的酒意都清明瞭些。

    隨即,仙音未停,初時尚輕的琴絃再起,山上清泉汩汩而下,逐漸似初春之細雨,柔柔弱弱,又密密麻麻,細耳凝聽,那琴聲彷彿帶着奇異的力量,音韻似在頭頂盤旋,又似在耳邊私語,直讓人沉醉其中。

    這一刻,許白焰也不由得癡了起來,如果他在砍人的時候,能突然聽到這樣的一首曲子,說不定也會手上一停,很禮貌的跟對面砍了一半的馬賊道歉,說你先等會,我聽完這一曲,再繼續砍你......

    不知不覺的,一曲終了,許白焰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還沉浸在華美的聲音之中,直到一些掌聲響起,他才終於清醒了過來。

    “李樂師,這一曲當真是琴音相和,輕柔溫婉......在下城縣獨子陸仁嘉,在這船上流連三日,再聽此琴音,依舊如清泉灌頂。”

    一個人突然站起了身,朝着簾幕的方向讚美道。

    面前的董富貴長長呼出一口氣,顯然是也剛從琴音中緩過神來,又看了看站起來那位公子:“呵,這兄弟又來了,每晚他都搶着要第一個說話,試圖用這種方法讓紅壺姑娘記住他,接下來,他肯定又得作詩詞了。”

    果然,話音未落。

    “在下聽琴音,心中突有一詞想贈......還請姑娘品鑑。

    沅澧長河瑤船紅,溪橋細柳。草長風過乍寒暖,一眸一笑念無窮。窈窕如春水,柔腸粉淚,不如琴音悠悠。”

    言畢......

    “好詞啊。”幾聲輕輕的讚歎從四周響起。

    就連面前的董富貴都點了點頭:“嘖,雖然我才學不咋地,但是也能聽出來,這的確是個好詞。許兄弟覺得如何?”

    許白焰搖了搖頭:“聽不懂,不過應該是很不錯吧,這人很有才華......”

    “哈哈哈——”董富貴笑了起來,因爲喝了點酒,聲音有些大,引來了一些側目,他趕緊壓低了聲音,湊到許白焰面前:“有才華個屁啊,這詞都是買的。”

    “買的?”

    “對啊,不然你以爲真的有人能每晚都拉出一兩首好詞來,都是幾十兩,甚至幾百兩買來的,就盼着能入了花魁的眼,嘿嘿,但是這李樂師是什麼人,是不是買來的詞,她肯定一下就能聽出來。”

    許白焰苦笑,尋思着,這富貴兄弟當真是喝多了,詩詞都能用‘拉’這個字來形容了。

    至於結果,還真的像是他所說的那樣,這詞雖然引來了一些客人的讚不絕口,但是李樂師只是在紗簾後輕輕頷首,連句話都沒有說!

    緊接着,又是一位公子起了身。

    “在下南三郡縣學子陳牧陽,此來朝都學堂參加初試,近日也於這樂坊之中,偶得一詩,想贈與姑娘。”

    許白焰轉過了頭,看了看這人。他來這裏的最大目的就是想考入學堂,所以難免對此人多關注一下。

    “燈火江頭夜高秋,風寒酒暖琴攏舟。遙遇南風皆血氣,鬼域疆場無箜篌!”

    一首很簡單的詩,不過場間的輕聊聲音微微滯了那麼一瞬,繼而,幾聲輕輕的掌聲響起。

    幾人笑着舉起杯:“遙遇南風皆血氣,鬼域疆場無箜篌!哈哈,牧陽兄果然才子,詩都帶着凜冽勁,在下爲這詩敬上一杯。”

    “嗯,的確值得喝上一杯。”說着,連董富貴也舉起杯來,一飲而盡:“哎,就這詩往這一橫,那今天要是沒有什麼驚豔的才子入場,估計能留宿的,就是這位陳牧陽兄弟了啊。”

    果然,隨着董富貴的話,二樓那簾幕輕輕拉開。

    許白焰望了過去......

    這一眼,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沒有穿越者見慣了網絡美女的眼高於頂,他就是很真實,很確切的被眼前的美麗給震住了。

    眉如遠山,目似秋水,脣似點絳,這一眼,就透出了淡然冰冷,近在眼前,卻似是怎麼也觸及不到。

    李紅壺起了身,輕垂的長衣隨之被拉長,腰肢不似楊柳輕柔搖擺,只是纖細筆直,走到樓欄前,向着樓下的十幾人盈盈一禮。

    如此簡單的幾步,但是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讓人看上第一眼,就再也移不開視線。

    被所有的目光所注視着,但是她早就習慣了這樣,所以也不羞不慌,美目平靜的四顧,最終停留在了那位叫做陳牧陽的學子身上。

    “遙遇南風皆血氣,鬼域疆場無箜篌,大秦學子也有如此鐵血情懷,小女子願爲公子再彈一曲。”聲音輕輕柔柔,像是清泉拂過,讓這場間的燥熱都散了不少。

    而隨着這句話,在座的人也頓時悲喜交加。

    喜得是又能聽李樂師奏上一曲。

    而悲的是,如果不出意外,今天的大贏家就是這位陳牧陽兄弟沒跑了。

    接下來,又是一曲彈完,果然,沒有人再出來獻醜,隨着輕紗落幕,李樂師也回到了自己的二樓閨房。

    那位朝都學堂的考生今晚就有幸留宿船上,雖然陪睡的是其他姑娘,但是李樂師能近距離爲其撫琴一曲,那也是莫大的榮耀啊。

    這會兒,董富貴見自己沒了機會,所以也不控制酒量了,就開始放開了喝了起來,一邊喝還一邊鬱悶的嘟囔。

    “哎,今天又是白搭,我說許兄弟,我看你一表人才的,你確定不是什麼大才子過來扮豬喫老虎的?你要是有什麼好詩好詞,那就趕緊拿出來,興許還有機會。”

    許白焰這會兒也有了些酒意,不由苦笑着:“富貴兄,不是我瞞你,我就算是有好詩詞,我也付不起這留宿的錢啊,就這壺茶我都覺得肉疼,我來這裏,就是爲了替幾個兄弟來長長見識的。”

    “嘖,你看你說的。”富貴一拍大腿:“你要是今晚能做這花魁的入幕之賓,兄弟我給你掏錢!”

    許白焰笑着搖了搖頭:“不了不了,我沒那個本事。”

    他其實心裏也開始動搖了起來,按照他記憶裏的那些名人詩詞,估計念出幾句來,今晚還真能把那個叫陳牧陽的給截胡了,但是就像是他說的那樣,自己沒有這個本事,所以在心中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笑着搖了搖頭:“辜負富貴兄弟的厚愛了。”

    “哈哈——沒事,要是誰都能讓李樂師看中,那纔是稀奇的,喝酒,喝酒......”

    就這樣,隨着入幕之賓的選定,剩下的人也就將注意力放在了酒肉之上,同樣都是失敗者,所以大家都有一種廢物之間的心心相惜,場間談笑聲不絕於耳。

    而這位董富貴看起來是一個人際關係處理的很不錯的人,有不少人端着酒壺就坐過來,開始閒聊,期間還有一些吟詩作對的小插曲,許白焰沒啥才學,也插不進去嘴。

    不多時......

    “這位小兄弟,你說你作詩不參與也就罷了,可是對個對子總不能也不玩吧,是不是也太不給大傢伙面子了。”

    許白焰現在有些後悔,自己穿了一身書生的衣服就來了,誤讓別人以爲自己是個有點才學的人。

    “可是諸位,在下對詩詞歌賦真的沒有什麼研究。”

    “沒事,就是玩麼,要不,你來首歌也行。”

    “對啊對啊,來首歌嘛,你看我剛纔那首詩,稀爛,但是我也拿出來了嘛,放開點,大家都是廢物,也沒人嫌棄你。”

    有一說一,這些公子哥一個個的其實都很是好客,根本沒有像是小說裏寫的那樣,碰到一個陌生人就非要踩你一腳,凸顯自己高貴身份的毛病。

    所以許白焰也覺得,自己總是在這裏裝高冷,有點說不過去。

    “那好,我唱首歌.......”

    “好!”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直沒有眼睛,一隻沒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場間愣了一陣,隨即:“哈哈哈———真有意思,這......是首詞?”

    許白焰笑着搖頭道:“哪有,就是隨便唱的,叫《兩隻老虎》。”

    “哈哈哈——”四周笑聲愈發的爽快,大家似乎也都覺得這個新來的面孔很是有趣:“白焰兄,爲這《兩隻老虎》,我敬你一杯!”

    “那許兄,你還有別的曲子麼?”

    “有吧,容我想想......”

    許白焰藉着酒意與周圍人的笑鬧,也覺得不在拘謹,不過穿越了十幾年,他對於前世的歌謠都忘得八九不離十了,憋了半天,終於想起來一個還能依稀記起來的曲調。

    華燈初上,觥籌交錯之中......

    “長亭外,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

    今宵別夢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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