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許兄你咋纔來?”
董富貴把手裏酒杯一放,往旁邊竄了竄:“過來過來,坐這喝!”
許白焰一腦門子的問號:“你們倆爲什麼在這裏啊!”
“啊?”萍兒在一旁也是處在醉倒的邊緣:“喝酒啊,宋姑娘這幾天總是請我倆來喝酒,剛纔我倆還納悶呢,爲啥就請我倆,咋不帶上你,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了......別說了,趕緊進來,你擋着宋姐姐的道了。”
萍兒明顯一副喫人家最短的架勢,再看董富貴,也差不多一個德行。
想來也是,大秦舞姬請人來船上喝酒,就算是當朝的大官,學堂的院長來了,也是這樣,十有八九還不如面前這倆人呢。
身後的宋青青笑着,走進了屋內,沒什麼禮節的坐在萍兒身旁,接過一杯酒然後一飲而盡。
酒是烈酒,飲後便雙頰緋紅:
“天下間都說,沅漓河畔的花魁是多麼美豔無雙,舞姿驚詫天人......但是說到底,奴家終究是個女子,無家無室,曾一舞天下皆知,但也只有眼前這一艘繡船纔是容身之地......快入秋了,我說過眼的繁華不暖身子,就真的是不暖身子,說不如喝酒舒服,就真的是不如喝酒舒服......人有時候說話,比看起來簡單的多。”
宋青青說着,一伸手......
也不知道萍兒和董富貴兩個人來這船上喝了幾頓酒,又或者是酒後的大秦人天然就帶着一股子豪放不羈的勁頭,萍兒直接便將酒壺遞了過來,宋大家接過,也不用杯,仰頭對壺便飲,清濁酒液從嘴邊滲出了一縷,她拿手指抹了一下,又在脣間品了品。
“烈的,不比你在虞峽口喝的那些自釀的酒勁小,要不要來點。”
許白焰呆呆的站在門口......他有些怔住了,很難想象,那個姿態萬千的大秦舞姬所說的喝酒,竟然是這般的喝法。
不是一杯一杯的觥籌遞換,更不是吟詩作對之餘的酒歌令,而是如此豪放且單純的喝酒。而原本媚態天成的宋青青也在這一刻,變成了一位沒有任何花魁架子的市井姑娘,臉上妝容未施,再看一眼那被酒辣紅的臉,竟然嫵媚全無,那股子酒後的‘萬事不經心’的神態,一瞬間似是讓許白焰想到了另外的一個女人。
就在許白焰發呆之際,宋青青已經一壺酒遞了過來。
“不瞞你說,我喜歡喝酒......雖然在這繡船上,就算是皇城的人來了,我也不會怵什麼。但是見不同的人,總要有不同的面孔,時間長了,自己什麼樣子都忘了,只有酒後才能依稀記起來些。
但是我總不能真的每夜都不顧及身份的找人來喝酒......”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手一直端着酒壺,許白焰沒接,她便不放下:“雖然聽着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我剛纔說的朋友,就是最簡單的酒肉朋友......本來想着邀謝姑娘,但是那晚她卻走了,我送她出了城,那會兒她說,等回來一定要和我好好喝上幾杯,而萍兒和董公子雖也盡力了,但是酒.....他倆陪不好......”
說到這,董富貴似乎是男人尊嚴受到了挑釁,一拍桌子就想要站起來反駁,但是喝的迷迷糊糊的,肥胖的身子原地躥了一下,竟然撲通又坐回了原位,看的一旁萍兒捂住了臉,直嫌丟人。
喝杯酒,交個朋友。”
說完,堂堂大秦舞姬竟然就自顧自的將一壺烈酒乾了,直喝的渾身發燙,眼淚直流。
許白焰看着對方那架勢,只是覺得一股子極其強烈的荒唐感。
花魁怎麼可能是這個樣子?
那個一舞驚天下的宋青青私下裏是個酒鬼?
一桌子拌菜加花生米的,只是想要找個陪着喝酒的?
想着想着......
“許白焰,這你還愣着幹什麼?咱們三個人喝不倒她一個?”萍兒見許白焰還不接過酒壺,氣的直罵。
她本來就是精神大條的女子,現在酒勁上頭,她估計都已經忘了自己面前的女子是何等人物,竟然嚷嚷着拼起酒來:“原本我還覺得你是個當兵的,有點血氣,沒想到喝酒會慫?昨天清婉姐回信了,還說你酒量定是不錯,興許能和青青姑娘比拼一下,這要是她回來聽說你這鳥樣,不嫌棄死你!”
許白焰完全的愣了,他之前也沒怎麼接觸過女孩子,沒想到,這大秦的女子都是如此彪悍的行事作風!
再看眼前......屋內只有三人,卻是吵吵嚷嚷,嬉笑怒罵,硬是讓許白焰感受到了這些年在虞峽口圍着一羣酒鬼瞎嚷嚷時的親近感。
想必天下間......不可能再有人知道這繡船上,此刻竟然是這樣一番景象了。
他遲疑了好久,終於......一把接過酒壺,仰頭便是一大口!
一股子清涼過喉,繼而是直衝腦門的滾燙辛辣,胸膛裏炸開了一腔烈的不能再烈的快意,直逼的他發出一聲低吼。
“媽的......的確是好酒!”
“哈哈哈————許兄再來!這麼久了,我就沒見你喝倒下過!!”董富貴也是上頭之際,明明自己都快不行了,還一個勁的嚷嚷着。
一整壺烈酒下肚:
“可......明日的課程怎麼辦?”
“你傻啊......你就如實說,先生激動的,恨不得在學末給你加分!”
“也對。”許白焰搖了搖頭。
想到自己此刻竟然與花魁不顧形象的喝酒,逃課了還會讓學堂先生激動萬分,謝師姐鼓吹自己酒量,真要是在拼酒上敗下陣來,還可能會被其數落。
這世間繁華盡在朝都聽得多了。
原來......世間的荒唐事也盡在朝都啊......
想着,喝着,許白焰晃了晃手中的酒壺,微醺歉意中帶着點羞愧之意的轉過頭:“水兒姐.....能不能,再來一壺?”
......
......
而與此同時,在朝都的學城,那個沒有人會注意到的小巷牆後面,努力佝僂着身子的高大人走到了少年的面前。
“少爺,大秦疆土雖大,但卻又小的很......那闖入地下的人,正是那位朝都招考的頭名————許白焰。”
說着,他停頓了一下,又道:
“其實,老身護送朵朵小姐來朝都的路上......也遇見過這人,底子已經查的很清楚了,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