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也是個聰明人,尤其是跟在黑超身邊工作了那麼久,不同人的眼色和情況,她還是分得清的。
她的視線在陳凡和板磚之間轉了一圈,馬上了解了陳凡的身份。
不知道的時候還好,還能和陳凡說幾句話。
可當她意識到陳凡的身份不簡單時,馬上開始裝傻充愣。
一副老年人反應慢,聽不懂警察說什麼的樣子。
陳凡心裏清楚,這個王婆腦袋裏精明着呢。
她擺明了是已經猜到了警方的目的,準備糊弄過去。
陳凡衝幾個人擺了擺手,示意板磚帶着他們先走。
他悄悄的坐在了王婆旁邊,王婆乾脆閉着眼睛開始閉目養神。
陳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突然把手掌放在了王婆乾枯充滿褶皺的手掌上。
王婆只覺得手背一熱,隨後就是那副手掌,掌心上的繭子磨的她手背的肉生疼。
就在這一瞬間,王婆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兒子。
她兒子也是特種兵,也常年在部隊裏訓練。
早些年兒子在部隊的時候,一年到頭纔回家一次。
她每次都拉着兒子的手,和他聊好久好久。
聽兒子講部隊裏發生的那些她從來沒聽過的事,聽他說他們戰友之間的感情。
她會反覆的問他:“在部隊苦不苦?訓練的累不累?能不能喫好?......”
兒子也會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告訴她。
兒子那雙充滿繭子的手,給了她太多的回憶。
所以她淚眼朦朧的盯着陳凡的手掌看了一會兒。
哽咽了半天,突然說了一句:“你們部隊訓練苦不苦啊?”
陳凡語氣溫柔的說道:“不苦,喫的也很好。”
王婆的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他沒想到陳凡說的話,都和自己兒子說的一樣。
或許是這種熟悉的感覺,打開了王婆的話匣子。
她開始主動和陳凡講自己兒子的事。
陳凡也沒有打擾她,更沒有直接詢問她關於她兒子去當僱傭兵的事,而是當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他小時候學習特別好,但我們家太困難了。每天只能靠去山上幹農活賺點錢,小彬特別孝順,他放學之後每天都幫我們割草賺錢,夏天的時候,我們忙到八點多才回家,他就會把飯給我們做好。”
聽王婆的話,她口中的兒子應該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無論是性格還是品德方面,都很突出,但爲什麼會走上這樣一條路呢?
王婆又繼續說道:“哎,眼睜睜看着他要上高中了,我們連學費都湊不齊,可學校還規定每個新生必須要交書本費,各種學雜費,還有兩套校服的錢。這些雜七雜八的費用對我們來說事一筆很大的數目了。”
其實在陳凡來這個地方以後就發現了,這裏的人相對比較貧困。
雖然現在的生活要比之前好很多的,但這裏的房子大多都比較老舊,留守的老年人和兒童比較多。
大部分的年輕人,都去外地賺錢了。
靠山喫山,山裏的食物運不出去,山下的東西運上來又要漲價不少。
而且這裏沒有什麼突出的地貌和風景,更建不了什麼景區。
所以留守的老年人如果想賺錢點,還是用最傳統的方式,去山上做農活,賣苦力。
可苦力賺到的錢,畢竟是有限的啊。
這就是爲什麼,山裏的人砸鍋賣鐵都想讓自己家的孩子逃出這座大山。
王婆繼續說道:“後來,我男人就在外面打工的時候,認識了幾個工友。他當時哪知道毒品是什麼啊,別人跟他說是好東西,讓他嚐嚐,他傻呵呵就信了人家,結果上了癮。原本給小彬攢的點學費,都被他自己糟蹋沒了。”
王婆說到這,似乎想到了那段時間的灰暗日子。
王婆的男人可以說是一個家庭的希望,他離開了這座大山,背井離鄉的去給成績優異的孩子賺取學費。
可到頭來,自己卻落得個人財兩空。
他不敢和家裏說實情,面對王婆詢問他:“什麼時候能把孩子的學費打過來?小彬的學校要開學了。”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推脫。
他染上了毒癮,發作起來渾身沒有力氣,別說是幹活賺錢了,他現在每天買毒品的錢就不少。
但他最後還是拿回來一筆錢,至於這筆錢究竟是怎麼來的,直到他去世,王婆也不得而知。
王婆激動的看着他帶回來的錢,把小彬送到了學校。
可就在小彬上學的第二天,小彬的爸爸就在家裏上吊自殺了。
“我恨毒品,但我現在又離不開它。我活着,就是你們的負擔,我這輩子對不起你們。”
王婆回憶起這段往事的時候,早已淚如雨。
不管過了多少年,親人的離世永遠是大家心中的痛。
陳凡也不禁攥緊了拳頭。
毒品!
這場悲劇也是來自於毒品!
王婆繼續說道:“我一開始瞞着小彬,可他太聰明瞭,疑心特別重,可能是我那句話說錯了,被他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他趁着假期偷偷跑回家,結果剛到村口,就聽到村裏其他人討論他爸爸上吊的事。我知道這件事瞞不住了,就和他說了實情。”
那天晚上,母子倆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還不到18歲的周良彬對他媽媽發誓:“從此以後,我保護你!我也會想辦法替爸爸報仇的。”
雖然王婆知道報仇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她還是被兒子的決心和勇氣安慰到了。
從那天之後,周良彬好像突然間長大了一樣。
他和王婆說:“我不需要上學,我要去當兵,我要用自己的能力保護更多的人。”
王婆覺得,對於他們現在的情況來講,或許兒子去當兵就是更好的選擇。
很快他們就收到了兒子可以去部隊的通知。
周良彬果然很爭氣。
在兒子走的前一天晚上,王婆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
一方面是興奮,另一方面是擔心。
部隊的日子聽說很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