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深淵下起舞的罪侍 >第七章 有幸遇見
    八月,彙集着火的色彩,烘乾了所有溼漉漉的心。

    付崇迎來了工作中的第一個假期,在幾日前,他便與柳思思約定好去海邊放鬆一下,所以凌晨他早早起牀,準備捯飭捯飭自己。

    少年看着鏡中自己的臉龐,他可算是在這幾日睡了個好覺,沒了那明顯的黑眼圈,雖然看着依舊有些瘦弱,但模樣倒也端正清秀,或許是遺傳了母親的基因,一雙丹鳳眼灼灼生輝,不似先前黯淡無光。唯一的不足就是下巴上鬍渣叢生,稍遮眉眼的髮絲油亮亮的。

    清洗收拾好後,他換上了柳思思親自幫他挑選的一套衣服,很簡單,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胸口處繡着一個猴頭的logo,外加一件天藍色的寬鬆牛仔褲,配上他接近一米八的個子,倒也合適,顯得很乾淨陽光,只是髮型有些不堪入目。隨後,他背起了爺爺給他買的雙肩包便走出了宿舍。

    他們約定在校門口匯合,付崇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柳思思已經到了,她看着那個緩緩走近,煥然一新的少年,有些驚訝。

    “沒看出來你收拾一下,還挺帥的嘛。”柳思思上下打量着付崇,又扯了扯他的衣服,“嗯,看來我的品味不差,你穿着很適合。”

    少年又恢復了先前的靦腆樣子,撓了撓頭,一臉憨笑,“我們出發吧。”

    “好嘞,去看海嘍。”柳思思蹦跳着向校門外的路口跑去,嘴上大喊着。付崇搖了搖頭,趕忙追上去。

    等車時,柳思思在自己頭頂伸手比劃着,想看看自己與付崇到底誰高一點,可她發現,這個她一直像弟弟一樣對待的少年竟比自己高很多,這讓她有些鬱悶。隨後她又傻乎乎地笑出了聲,讓身旁的付崇一時間摸不着頭腦。

    “付崇,你看過海嗎?”柳思思突然開口問道。

    付崇搖了搖頭,“不怕你笑話,我長這麼大,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南洋城。”

    “我也沒有看過,聽媽媽說,大海很藍,很美。”柳思思遙望大海的方向,閉上雙眼好似在感受海風的吹拂。

    “車來了。”付崇伸手攔了一輛的士,回身拉起柳思思的衣袖,“走啦,很快就能看見了。”

    二人上車後,的士緩緩駛向火車站,他們要去的目的地在另外一座城池,坐火車的話,有兩個小時的車程。提前一天訂好票的他們,在十幾分鍾後,順利來到了候車大廳,人很少,也很安靜,只有站內廣播的聲音在迴盪着。

    付崇看着周圍,想起一個月前歸家時的情景,那次的候車大廳裏洋溢着許多開心,也包括自己。時間過得很快,快過了記憶淡化的速度,猛然想起舊事,才發覺已經過去很久了。可越是深刻的事,越會感覺好似就發生在昨日一般,無論過去多久,都是如此。

    柳思思好似知道付崇在想什麼,她將後腦依靠在座椅上,視線看着大廳頂部,“你爺爺要是看到你現在的樣子肯定會高興的,但如果你還沉浸在過去裏,老人肯定也會生氣。”她看向付崇,伸手揉了揉少年的頭,接着說:“所以啊,你是想讓爺爺在天之靈看着你就生氣還是高興呢?”

    付崇回了一抹微笑,表示自己沒事,他說:“爺爺要是認識你也會高興的。”

    “哎呦,傻小子這是開竅了呀。”聽到這句話,柳思思揉搓的更厲害了,不一會兒,付崇的腦袋就成了一個雞窩。

    付崇也任由着柳思思胡鬧,他看着她的歡喜笑顏,柔聲道:“謝謝。”

    柳思思的出現,是救贖。救贖一個被黑暗吞噬的少年。

    少女愣了一下,這傻小子突然說謝謝幹嘛?

    “其實要說謝謝的應該是我。”柳思思收回了手,隨後緊緊握着自己的膝蓋,“付崇,其實我跟你一樣,都是個自我逃避的懦夫。只不過,我比你更善於僞裝自己罷了,這或許就是男孩與女孩的差別,男孩子的痛苦都是沉靜的,而女孩子,要麼大聲哭泣,要麼裝着開心,整天都是哈哈大笑,沒心沒肺。我喜歡彈鋼琴,不是因爲有多熱愛,有多麼濃厚的興趣。在我爸爸離開以後,我媽每天都會彈,她同樣不喜歡琴,只是因爲爸爸喜歡,所以她彈了二十年。直到那間空曠的屋子裏只剩下一架鋼琴後,從小聽着琴音長大的我,唯一能留下的,就是媽媽的琴音了。聽了十九年,其實早就厭煩了,單調的旋律,一遍一遍重複,我不知道我媽媽是怎麼堅持下來的,直到閉眼前,她都叮囑着我,要保護好那架鋼琴。這個傻女人,一輩子都護着那個男人,卻沒有一次得到那個男人的保護。”

    付崇擡起手,輕揉起少女埋在雙腿間的腦袋,他有些自責,自己不應該說那句話的。

    “我沒事。”柳思思擡起頭,收斂了些許心緒,也並不介意付崇的舉動,“他們的離開也算是我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原因,你或許能夠理解,墮入深淵後我依舊在逃避着,不敢面對這個事實,可突然,在這個深淵中闖入了一個同類,也就是你,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錯了,錯的一塌糊塗,並不是與世界格格不入,而是自己從未認真看過這個世界,那麼自己的存在便毫無意義。是你讓我明白,存在的意義有多重要。”

    付崇聽完這段話,內心很是複雜,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收回手後,他學着柳思思的樣子,雙手抱着膝蓋,腳掌支撐在座椅邊緣。兩個人就如此坐着,像極了北大陸極地中的企鵝,縮着身子,站在巨大的浮冰上。付崇有些開心,因爲他們在相互救贖。不過柳思思說起“同類”時,他又有些感傷,他明白,自始至終他都不會是柳思思的同類,一個罪侍一個人類,他們之間隔着一個世界。害怕失去的唯一解決方法就是別擁有,這是壓在少年心中的一塊石頭,渴望着滴水穿石,但奈何罪侍的世界裏,有太多生死離別,就像是隨時待命奔赴戰場的士兵,對於他們而言,擁有也可能代表着辜負。

    直到他們所乘坐的列車即將到站的提示廣播響起時,二人才逐漸回過神來。

    柳思思又摸了摸付崇頭頂,“好啦,今天是出來開心的,就不要去想了。”

    付崇笑着回道:“好,不想了,我們先去排隊吧。”

    二人來到檢票口,在五分鐘後,順利登上了列車。找到座位以後,柳思思說要睡一會,今天起的太早了。

    就這樣,少女靠在付崇的肩上睡着了。列車靜靜行駛在軌道中,付崇一動不動地看着窗外風景,風景很美,卻美不過少女的微笑,少年心中想着,他希冀時光能就此停在這一刻。這讓他想起了那個想要殺他,卻已經死去的學長曆五,這個人的能力就是停止,那麼這個人是否用自己的能力留住一些美好的東西呢?付崇不知道,他只覺得擁有了特殊的能力,就應該去做一些值得去做的好事,而不是爲了殺戮。這是少年頭一次對於罪侍的世界生出興趣,若能夠擁有時光倒退的能力,那麼這個世界的所有離別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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