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夜禁,街上沒有行人,只有一隊又一隊的甲士匆匆而過。
自從葉臣被殺後,每日夜裏,都有五千甲士和一千騎兵巡邏,一旦看到街上出現人影,不管是誰,他們都會立即抓捕。
不過,江寧府何其廣闊,這五千甲士和一千騎兵哪怕是累死了,也不可能照看到所有地方。
所以,他們的巡邏路線很有特點,完全是圍繞着勒克德渾、巴布泰、馬國柱和周伯達這幾個人的府邸不斷地轉圈圈。
孫世鴻和林軒離開紅豆館後,細緻觀察了一下週圍的環境,當發現街上並沒有什麼異常後,他們消失在了夜色中。
江寧縣知縣馮成禮,今年只有四十三歲,崇禎年間僥倖中了舉人,後來會試不中,只能託關係來應天府當了個小小的教諭。
(明清時代設“縣儒學”,是一縣最高教育機關,內設教諭一人,多由舉人、貢生擔任,正八品。)
整整七年的時間,他沒有受到任何提拔,本以爲自己仕途就這樣了,可沒想到的是,三年前闖賊攻破京師,孝烈帝自縊,大明頃刻間土崩瓦解。
不久之後,清廷豫親王多鐸攻破南京城,他隨着錢謙益剃髮降清,清廷保留了他教諭一職,這讓他又喜又悲。
渾渾噩噩了兩年,數日前葉臣的死突然讓他看到了希望,貝勒爺勒克德渾一怒之下,將江寧知縣、縣丞等人全部夷三族,一時之間血流成河。
隨即,他被提拔爲江寧知縣,填補了空缺。
雖然知道自己是臨危受命,肩上的擔子很重,但畢竟是升官了,只等抓住刺客,他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這讓他喜不自禁。
馮成禮的府邸位於城西一處小巷子裏,這裏人跡罕至,與秦淮河的繁榮盛況相比,這裏簡直是寒磣。
不過,這也不怪他,江南地區世家門閥、豪門望族數不勝數,好地方都被這些傢伙給佔了,哪有他們這些小官的份。
儘管現在換了天,但這些沒有脊樑骨的傢伙並沒有受到絲毫影響,新主子一來,他們立即叩頭迎接,歌功頌德,生怕惹得新主子不高興。
“你確定這就是那新任知縣的府邸嗎?”孫世鴻突然厲聲問道。
“兩位義士,就是這裏,絕對沒錯!”江寧府稅課司大使彭和勇顫着聲音說道。
“如果你有半句假話,巡檢司的趙文通就是你的下場!”孫世鴻惡狠狠地說道。
“兩位義士放心,就是給本官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騙你們啊!”彭和勇哭喪着臉說道。
“師弟,你看着他,我摸進去看看。”孫世鴻對着林軒說道。
“好,師兄小心。”林軒提醒道。
……
這段時間江寧府人心惶惶,江寧府稅課司大使彭和勇連續幾晚上沒睡個好覺,今天好不容易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覺後腦勺突然一痛,隨即便暈了過去。
等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房間裏了,而是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他的身邊共有三個人,兩個蒙面黑衣人,一個暈死在地上的中年男子。
不久之後,那暈死在地上的中年男子緩緩醒來,也就在這個時候,彭和勇看清了對方的樣子,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老朋友,巡檢司的趙文通!
這趙文通醒來後跟他一樣,迷茫了片刻,然後就開始大聲求饒起來。
“說出江寧縣新任知縣府邸的位置,否則死!”這是兩個蒙面黑衣人說的唯一一句話。
彭和勇認識馮成禮,之前還曾拜訪過幾次,他知道此人剛剛被提拔爲江寧知縣,所以驚喜萬分的他準備立即開口,然而趙文通卻搶先哭喊起來:
“兩位義士饒命啊,本官根本不認識那個江寧縣新任知縣,這裏面肯定有什麼誤會,無論兩位義士跟那新任知縣有什麼恩怨糾葛,都跟本官毫無關係啊!”7K妏斆
趙文通才剛哭喊完這一句話,便聽得“咔嚓”一聲,他的脖子直接被扭斷了。
“漢奸都該死!”其中一個蒙面黑衣人緩緩收回了右手,憤然罵道。
“兩……兩位義士,不……不要殺我,江寧縣新任知縣名叫馮成禮,我知道他住哪兒!”
“帶路!”
於是乎,在彭和勇的帶領下,一行三人來到了城西這處小巷子裏。
……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宅院,院裏沒有守衛,只有幾個值夜的下人,孫世鴻隨便抓了一個下人,然後逼問出了馮成禮睡覺的房間。
打暈了那名下人後,他躡手躡腳地來到了門邊,緩緩推開房門。
房間的最北邊有一張大牀,牀上躺着三個人,一箇中年男子,兩個中年婦女。
“這傢伙還真會享受。”孫世鴻暗自冷笑道。
輕輕走到牀邊,他拿出一把匕首,然後對準中年男子的脖子猛地一劃……
牀上的兩個中年婦女都是馮成禮的側室,她們睡前被馮成禮折騰了半個多時辰,所以睡得都很死。
此刻“雨水”突然啪嗒啪嗒地打在臉上,將她們兩個同時驚醒了,睜開眼後,她們驚駭欲絕地看到,源源不斷的鮮血如泉水般從丈夫的脖頸處噴涌而出。
這一幕詭異得無法用言語形容,“啊!”地一聲慘叫後,兩人嚇得當場暈了過去。
……
第二天,勒克德渾纔剛起牀,博爾輝便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貝勒爺,大事不好了!”
“出什麼事了?”勒克德渾眉頭微皺地問道。
“江寧縣新任知縣馮成禮、巡檢司巡檢趙文通以及稅課司大使彭和勇昨晚被人刺殺了!”
“你說什麼?”勒克德渾臉色猛然一變。
“趙文通和彭和勇都被人擰斷了脖子,一個屍體被扔在了城東一處枯井旁,另一個屍體被扔在了馮成禮的府邸門口。”
“那馮成禮呢,他怎麼死的?”勒克德渾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