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心裏話，但聽在衆人耳中，卻成了安慰之語。
肇慶府的情況肯定嚴峻到極點，否則皇上也不會做這種費力又不討好的事情。
派孫世鴻和林軒這種高手，只爲了來應天府引發動亂，且不說這一去一回需要耗費多少時間，就算他們引發了動亂，韃子九酋真的會被吸引嗎？
眼看自己幾句話竟讓所有將領士氣低落，滿臉憂愁，孫世鴻急得不得了。
他的本意是把皇上的任務說出來，然後各位將領再根據皇上的意思，合理地制定方針策略，可沒想到的是，他弄巧成拙了。
“諸位將軍，情況或許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糟糕。”戴之雋突然開口說道。
“本將以爲，事情可以從另一個方面來看，皇上並未派孫老弟和林老弟去往其他地區請求援兵，這就說明皇上並不需要支援，他有信心戰勝韃子！”
“不錯！”吳著聽此，連忙附和道，“皇上其實只是想擾亂韃子的後方，讓韃子九酋氣急敗壞，從而做出錯誤的決定。”
“吳將軍言之有理。”戴之雋點了點頭，隨即他慷慨激昂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把這場動亂弄得更大一些，揮軍北上，圍攻京師，讓韃子九酋心慌意亂，最終敗亡於我大明天子之手！”
兩人的這番話，讓所有將領驚呆了。
“本將以爲，戴將軍和吳將軍所言極是！”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義軍首領錢彥林突然開口道，“攻取京師，既符合皇上的心意，又可以直搗黃龍，擒下韃子可汗，可謂兩全其美！”7K妏斆
“不錯，京師如果被我們拿下，韃子九酋必定會立即放棄攻打肇慶府，率軍回援！”黃錦標跟着說道。
“京師有難，韃子九酋必定會方寸大亂，大明天子以逸待勞，必定能輕鬆取勝，此圍魏救趙之計堪稱良策！”劉承高認真說道。
接下來的時間，吳勝兆、沈廷揚、王文奎，以及欽浩、夏完淳、孫龍等義軍首領全部出聲，紛紛表示贊同北上攻取京師的計策，就連張煌言也在沉思良久後，點頭同意了。
“隱兒，你不說點什麼嗎？”陳子龍看柳如是一直不說話，忍不住開口問道。
“諸位將軍，且聽我一言。”柳如是在沉默了許久後，終於出聲了。
衆人聽到柳如是的話，都立即安靜下來，轉頭看了過去，論智計，他們這裏所有人都遠遠比不上她。
“據京師回來的朋友說，韃子九酋此次南下，帶走了所有八旗精騎，但八旗步兵卻一個沒帶。”柳如是語出驚人道。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臉色大變。
“柳先生，此消息可靠嗎？”戴之雋連忙問道。
“可靠。”柳如是很平靜地回答道。
“那京師留有多少八旗步兵？”戴之雋又問道。
“五萬有餘。”柳如是回答道。
聽到這話，所有人臉色瞬間陰沉到了極點。
五萬八旗步兵，他們絕不是對手！
“韃子怎麼會有這麼多八旗兵？”戴之雋不解地問道。
“韃子入關後，整合了大量漢人精銳，編入漢軍八旗，不論是騎兵還是步兵，數量都大大增加了。”柳如是回答道，語氣依舊平淡。
她已經看出來了，這些人都存有私心，唯獨張煌言，是一心一意向着當今大明天子。
“隱兒，那我們下一步該當如何？”陳子龍問道。
“爲今之計，是效仿太祖高皇帝的策略，高築牆、廣積糧。”柳如是認真說道。
一衆將領聽此，都眉頭一皺，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似乎是看出來衆人不解其意，柳如是解釋道：
“一方面堅固城防，以防韃子率軍突襲，另一方面囤積糧食，隨時準備出征。”
“柳先生，既然京師不能打，那我們爲何不直接去往肇慶府，援助皇上？”張煌言問道。
“皇上有可能已經離開肇慶府了，去了無用。”柳如是回答道。
“柳先生此話何意？”張煌言不滿地問道。
聽這話的意思，怎麼像是皇上已經跑路了？可皇上英勇無比，每戰衝鋒在前，絕不可能逃跑！
“聽聞不久前皇上親封了一個‘大明第一軍師’，想來此人必定智計無雙。”柳如是說道。
“還請柳先生明言！”張煌言有點聽不明白了。
“其實很久之前我就在想，如若我是韃子九酋，該用怎樣的方法，才能拿下肇慶府，而如果我是皇上身邊的謀士，面對洶涌而來的韃子大軍，又該如何應對？”柳如是突然意味深長地說道。
“柳先生的意思是……”張煌言越聽越糊塗。
“若我是韃子九酋，八旗精騎是絕對的壓制，那麼完全可以利用其機動性，快速剪除大明所有哨騎，然後圍城打援。”
“這……”張煌言一愣，他大概明白柳如是想說什麼了。
“而如若我是皇上身邊的謀士，必定會建言獻策，勸皇上離開廣東，去往湖廣！”
“爲何要離開廣東？”張煌言不解地問道，“就算哨騎被剪除，也無關緊要，只要堅守肇慶府即可。”
韃子騎兵兇悍，野戰極強，所以打守城戰纔是上上之策。
“哨騎被剪除，則如同置身黑暗之中，對韃子一無所知，惶惶不可終日地躲在肇慶府內，等着被對方攻打，如此士氣必受打擊。”柳如是鄭重說道。
“最重要的是，皇上似乎有一種可以輕鬆破城的攻城器械，不久前的福州一戰，我大明以無一人傷亡的代價拿下福州，震動天下，這絕不是空穴來風！”
“可爲何要去湖廣？那裏有韃子的三順王，也極其危險。”
“湖廣與江南毗鄰，拿下此地後，進可以威逼應天府，退可以去往廣西和貴州，而且，湖廣三順王的兵力部署不是祕密，可以很好地制定作戰計劃。”柳如是繼續說道。
張煌言聽到這裏，慢慢沉默了下來，不得不說，柳如是分析得頭頭是道，句句在理，他找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