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剛登基的時候,是什麼處境嗎?”最北邊的中年男子問道。
“不知道。”
“他剛登基的時候,內有奸臣,權傾朝野,外有數萬韃子大軍虎視眈眈,而他手下只有幾千人,你說他哪有工夫管湖廣之事?”
“這……”
“他還有很多傳奇的事蹟,你們可以四處打聽打聽,這位永曆帝真的非常了不起,堪稱百年難得一見的明君!”
“有這麼誇張嗎?”有人出聲質疑道,“永曆帝的傳說我聽過一點點,大多數講的都是什麼天神下凡之類的,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那只是一部分,他創造了無數傳說,如果你們都聽說了,一定會對他有所改觀。”
“算了吧,他跟何騰蛟絕對是一丘之貉,沒什麼區別!”
最北邊的中年男子聽此,十分心累地解釋道:
“其一,這位大明天子來到湖廣的第一件事就是爲民請命,殺了何騰蛟,其二,如果這位大明天子真的殘暴不仁,他就不會收回成命,而是繼續強徵糧餉,試問,誰能阻止他?”
聽到這話,衆人都沉默了下來。
其實有關這位大明天子的很多事情,他們或多或少也都聽說過,但是因爲湖廣被明軍摧殘得太過慘絕人寰,大量逃荒逃難的災民每日哭訴明軍的殘暴,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那血淋淋的事實,讓他們失去了應有的判斷,更變得閉目塞聽起來,於是他們開始從內心深處牴觸這位大明天子。
此後,對於大明天子的很多故事和傳說,他們要麼不聽,要麼聽了也壓根不信。
“最重要的是,如今明軍官兵已經有人因糧餉在鬧事,大明天子依舊沒有強行徵餉,可見他的愛民之心!”最北邊的中年男子感慨道。
“我敢保證,哪怕明軍所有官兵都鬧事,甚至譁變,大明天子也依舊不會強行徵餉,更不會讓那些官兵劫掠百姓!”
說完這些,最北邊的中年男子不再多言,一個人默默喝起悶酒來。
其他人見此,都訕笑一聲,隨即轉移話題聊起了其他事情。
……
京軍虎賁營許忠的這一鬧,猶如決了堤的洪水,洶涌澎湃地肆掠向所有軍營,巡防營、騎兵營、戰車營、神機營,甚至飛天軍和千機營也都紛紛鬧起事來。
無數將士聚集在一起,向主要將領索要糧食,見不到糧食,他們誓不罷休!
甚至有部分軍營,將領和軍兵直接打了起來,要不是成大用、張家玉等人出面鎮壓,估計就要徹底大亂。
而隨着時間的推移,各大軍營的情況不僅沒有絲毫好轉,反而越來越亂,一條又一條令人震驚的消息接連傳出。
比如,有的軍營一半以上的將士餓倒在地,是死是活無人過問,有的軍營成百上千的將士脫下甲冑,偷偷跑出軍營,當了逃兵。
短短三天不到的時間,大明所有軍營便都亂成了一鍋粥,天天都有將士嚷嚷着要糧,聲音震天,就連軍營外的百姓都能聽見。
由於各個軍營越鬧越兇,大明天子終於按捺不住了,開始親自巡視軍營,安撫官兵,可由於沒有糧食,安撫了數次也都沒有什麼用,將士們還是一如既往地天天鬧。
不過,令武昌城所有百姓感到疑惑不解的是,無論大明官兵餓成什麼樣,鬧得有多兇,他們竟然都沒有一人出來搶掠糧食!
正午時分,武昌城最豪華也是最大的一座酒樓之內,擺滿了一桌又一桌的宴席,全城所有能排得上號的富商地主都齊聚於此。
“諸位,老夫今日召集各位前來,是共商一件大事。”富商郝元良率先開口說道。
他是武昌府小有名氣的富商,雖然生意沒有首富賀遠通那麼大,但也極其不錯了。
“郝兄想說什麼,我們都明白,如今這位永曆帝遲遲收不上來糧餉,他手下的數萬大軍越鬧越兇,着實是令人憂慮啊!”富商孔曄感嘆道。
“不錯,永曆帝沒有糧食,卻又不向百姓徵餉,如此下去,那數萬大軍必定會越來越亂,畢竟人餓急了,可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的!”大地主劉肅附和道。
“也不知道這永曆帝到底在想什麼,武昌城那麼多農民,稍微用點手段,想要糧食還不是輕而易舉!”富商向鴻廣抱怨道。
歷來朝廷徵收糧餉,大頭都是農民,甚至有的地方,商稅完全停止,所以他說這話一點也不覺得羞恥和慚愧。
“哼,這永曆帝自登基以來,就用‘愛民如子’這四個字標榜自己,如果他敢亂來,豈不是自毀招牌!”富商馬和風冷哼道。
“不錯,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擁有那麼多精兵猛將,卻不知變通,真是可笑!”向鴻廣附和道。
“傳說中他英明神武,智計無雙,可現在看來,他真是蠢得一無是處!”馬和風肆無忌憚地譏諷道。
“行了!”郝元良制止道,“今日叫你們過來,不是數落永曆帝的不是,而是集思廣益,想一條萬全之策!”
“還想什麼!”馬和風沒好氣地說道,“現在是有永曆帝這個天子在,那些軍兵纔不敢亂來,可終有一日,他壓不下去的時候,那就是天大的災難了!”
“馬兄說的極是!”向鴻廣連忙附和道,“數萬餓瘋了的軍兵,逃出軍營,你說他們會做什麼?當然是四處搶掠,而我們這些富商地主必定首當其衝!”
等數萬兵馬開始搶掠的時候,那就回天乏術、無人能救,到那時哪怕是神仙來了也無用!
“這些老夫當然知道,所以今天召集各位,一起想想辦法。”郝元良皺眉道。
這向鴻廣和馬和風脾氣也太暴躁了,說的話也一點也不顧忌,要是被永曆帝知道了,那可就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