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康竟敢當着陛下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
看來是活得不耐煩了。
大廳之中的一衆禮部官員紛紛向阮文康投去了憐憫的眼神。
慕容萱和舒然則是下意識的看了李承陽一眼。
但李承陽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不但沒有暴跳如雷，也沒有像往常一般冷笑眯眼。
甚至還似乎有些竊喜。
陛下這是怎麼了？
那個以說殺人就動手的暴脾氣小皇帝難不成突然轉性了？
衆人對李承陽的反應疑惑不已。
誰也不知道他原本就打算要激怒百越諸部的使者，原本是
可沒想到只是將慕容萱派來跟他們談判，就跟採了他們的尾巴似的，這也太容易了吧？
慕容萱對李承陽的意圖心知肚明，也是不怒反喜，卻努力擺出皇家貴婦應有的威嚴：“邊陲蠻夷，滿口胡言，你可知本宮是誰？”
阮文康居然還敢嬉皮笑臉：“當然知道啊，方纔皇帝的聖旨上不是說得清清楚楚麼。”
“既然知道，還敢口出狂言？你當這裏是什麼地方？”
慕容萱這一聲嬌喝，倒是氣勢十足，可給人的感覺吧，總歸還是少了點什麼。
尤其是刻意模仿自己眯眼蹙眉的那一下，實在是非常的不可取。
主要還是那雙桃花眼。
不管做什麼表情都像是在勾男人……
生了這樣一雙眼睛，又要想成爲足可威懾臣子的女皇，難啊！
果不其然，慕容萱不但沒有嚇到阮文康，反而惹得他眼中現出了幾分貪婪之色，膽子也是更大了些：“聽說在皇帝陛下的宮中還有幾位貴妃娘娘。”
“柔貴嬪已是這般人間絕色，卻不知那幾位娘娘勝在了何處？”
居然打聽起後宮裏的娘娘來了！
蠻夷就是蠻夷！
終於有人忍不住大聲喝罵道：“休得無禮，娘娘們身份尊貴，豈容爾等隨意打聽？”
阮文康立時冷哼道：“娘娘身份是尊貴，可你們的皇帝陛下都肯讓自己的女人出來拋頭露面……”
話說一半，忽然又裝出一副十分喫驚的樣子：“難道說在皇帝陛下的心中，這位柔貴嬪並非是他的女人？”
居然還開始挑撥離間了！
可眼下的事實的確又如他所言，陛下確實是讓柔貴嬪拋頭露面了，他們雖然早已習慣了李承陽對祖宗禮法的蔑視。
但從一個被視爲蠻夷的外人嘴裏說出來，總歸還是覺得丟臉。
禮儀之邦啊！
居然被一個蠻夷嘲笑了。
一衆禮部官員在這一瞬間全都沉默了，眼中滿是憤慨，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就連慕容萱都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李承陽在心頭長嘆一聲，給舒然使了個眼色。
舒然自然明白李承陽的意思，無奈的苦笑着搖了搖頭之後，方纔緩緩開口：“大夏不同百越，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規矩。”
“只有一條，便是有能者居之。”
“公子不願跟柔貴嬪商談，莫非是看不起大夏？還是看不起娘娘？又或者，是看不起大夏天子？”
阮文康皺了皺眉頭：“我等前來長安朝覲大夏皇帝，可是很有誠意的，皇帝陛下身體不適，我們等就是，派個女人來算怎麼回事？”
舒然微微一笑：“誠意何在？”
“大夏反王李宸濠便是我等的誠意！”
“是麼？人呢？”
阮文康頓時啞口無言。
昨天夜裏，徐臻跟他聊了許多有關李宸濠的事情，歸根結底就一句話。
不能說李宸濠被他們綁來了長安，否則會傷了大夏皇族的面子。
傷了皇族的面子，那就是傷了陛下的面子。
傷了陛下的面子，那就是傷了整個大夏的面子。
那樣一來的話，無論百越諸部此行是何目的，恐怕都只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過了片刻方纔改口：“剛剛說錯了，我們的誠意不是大夏反王李宸濠。”
舒然冷笑一聲，繼續追問：“那你們的誠意到底是什麼？”
“是……是……我們是來告訴皇帝陛下，我們無意與大夏爲敵。”
阮文康有些支支吾吾，舒然繼續窮追猛打：“是無意還是不敢？又或是你們得到了祖神的指引，讓你們臣服在我大夏天子的腳下？”
話音落下，包括阮文康在內，百越諸部所有人都滿懷憤怒的看向了舒然。
李承陽知道，舒然這一下肯定是又踩到這羣人的尾巴了。
換了自己，或許也能激怒他們，但絕對不會有這麼好的效果。
至少說不出這“祖神”二字。
按照舒然的說法，百越諸部有着一個共同的信仰，他們將之稱爲祖神。
既是祖又是神，起地位之高，可想而知。
舒然這句話簡直就是戳心之舉。
所以說，還是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啊。
打仗如是，吵架亦如是！
之所以找舒然來跟百越諸部的人談判，看重的就是她對百越的瞭解！
目的也很簡單，拖住百越諸部，給他們一個大夏朝廷不太希望跟百越大動干戈的假象。
如果操作得足夠好，那麼等到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
應該已經是在三萬朱雀軍以雷霆之勢殺進百越之地之後了。
同時他也希望舒然能通過這次談判看看百越諸部是不是真的一條心，有沒有那種早就對交跖和阮文祥心懷不滿之輩。
如果有的話，倒是不妨考慮一下將其發展成自己的帶路黨。
有句話說得好，戰略上可以藐視敵人，但戰術上一定要重視敵人。
既然百越諸部都把人送上門來了，爲何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正所謂，兵者，詭道也！
不忽悠你忽悠誰？
當然，如果忽悠不住，問題也不大，權當是圖了個樂。
阮文康和一衆百越使臣被舒然問得心頭火起，個個都攥緊了拳頭，如果舒然不是個女人，恐怕此刻已經動手了。
要是真動手了，那可就有得樂了。
也不知道這些個禮部官員打起架來是個什麼樣兒？
怕不是要是哭爹喊孃的大叫快來救駕！
如此劍拔弩張的時刻，李承陽心裏想的居然是這種事兒……
片刻之後，阮文康終於再次開口：“不知這位如何稱呼？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舒然淡淡一笑：“在下莫濤，不過是宮中的一個小小的女官罷了。”
“要不是柔嬪娘娘對百越諸部頗有些好奇，現下應該只有我一個人來跟你們談，畢竟以你們的地位，也只配跟我談了。”
這一下，阮文康真的怒了：“你說什麼？這也是你們那位皇帝陛下的意思麼？”
語氣和眼神之中滿是威脅的意味。
舒然卻是平靜得很：“彈丸之地，蕞爾小國，何須勞煩陛下操心？”
“所謂的國都閭京，可有我大夏一縣之繁華？”
“號稱國主的阮文祥，統轄之民可有我大夏一郡之多？”
“還有你們那所謂的虎狼之師，可堪我大夏雄兵一擊之力？”
“若非陛下仁慈，不願生靈塗炭，早在反王李宸濠逃到你交跖時，就已經將百越夷爲平地！”
“如今你們既然來了，不是正好說明你們也知道大夏之強，不是你們可以比擬的，天子之怒，更不是你們承受得起的？”
“說吧，你們打算如何消弭之前的誤會，讓大夏天子相信你們的確沒有與之爲敵的膽量和心思。”
“記得要拿出誠意來。”
“若是不能讓柔嬪娘娘滿意，站在你們面前的，恐怕就是刀斧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