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陽楞了一下，立時便舍了安祿山，登登登衝進華清宮。
便見殿前空地之上早已狼藉一片，舒縉雲立於其中，柳眉倒豎，殺氣騰騰，顯是已經怒到了極點。
十三站在一側，手中捧着竹筒，肩上立着雪鷹。
嶽安娘和安沐兮也都在場，一個面色卡白，瑟瑟發抖，一個緊咬下脣，愁容滿面。
還有蕭韻，同樣也是烏雲蓋頂，就差在臉上寫個苦字了。
依舊不見嶽銀瓶，多半又跑去永寧殿找樂子了。
嘉玲居然也在，也是唯一一個跪在地上的，見李承陽衝進殿中，更是猛地就將腦袋埋了下去，彷彿生怕被李承陽看見似的。
李承陽的突然出現也把舒縉雲嚇了一跳。
但她反應極快，僅僅一瞬之後，便收了臉上怒容，走到李承陽身邊挽住她的胳膊：“不是在立政殿議事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李承陽可不喫這一套，單刀直入，開門見山：“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大事，不過就是有個和尚在街頭口出狂言罷了。”
“是麼？”
李承陽冷笑一聲，看向嶽安娘，嶽安娘立刻低下頭去，目光又轉到安沐兮身上，安沐兮躲得更快。
接下來是蕭韻，她倒是沒躲，反而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陛下不用爲這種小事兒操心，臣妾會協助公主處理好的。”
舒縉雲也連忙接道：“就是就是，區區小事，你就不要管了……金順曼又新練了一隻舞，我陪你去看看如何？”
還想轉移話題？
不對！
肯定有蹊蹺。
李承陽皺起眉頭，將舒縉雲的玉臂從自己上下推到一旁，然後又往後退了一步，接着才朝十三勾了勾手指：“隨朕出來！”
“不許去！”
“十三妹妹，萬萬不可！”
舒縉雲和蕭韻幾乎同時喊了出來。
李承陽更加篤定這幾個女人肯定有什麼事兒瞞着自己，當下便是兩聲冷笑：“怎麼，欺君就算了，你們還要抗旨不成？”
衆女嬌軀齊顫，紛紛露出憂色。
唯有十三狠狠一咬牙：“此事尚未查實，奴婢不敢多言。”
此言一出，蕭韻立時朝着十三投去讚賞的目光，舒縉雲更是長舒了一口氣，十三自己卻是跪了下去：“陛下非要追問，奴婢甘願領罰，縱死無悔！”
看來事兒不小啊！
李承陽眉頭皺得更緊，突然一步跨到兀自跪在地上的嘉玲身邊，擡手便是一巴掌打在高高翹起的臀上。
啪的一聲。
嘉玲驀然擡頭，可憐兮兮又驚喜無比的看向李承陽。
時隔大半年，陛下終於又打我了！
還是那個位置，還是那個力度，還是那個感覺！
李承陽實在想不通嘉玲怎麼會用那種眼神兒看着自己，但現在也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但有半句虛言又或遮遮掩掩，朕立刻扒了你裙子打！”
說着惡狠狠的瞪了舒縉雲和其餘衆女一眼：“誰敢插嘴，也是一般處置！”
然後又再次看向嘉玲：“你從小就在朕身邊服侍，朕的脾氣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事已至此，你覺得還能瞞得住朕麼？”
怎麼可能還瞞得住？
眼前這個男人又不是傻子，非但不傻，還聰明得很，粘上毛比猴兒還精！
嘉玲回過神來，先是下意識的看了舒縉雲一眼，然後也是恨恨一咬牙：“告訴陛下可以，但請陛下……啊！”
話沒說完，又是一聲嬌呼。
卻是屁股又捱了一巴掌。
嘉玲知道李承陽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跟他講條件，嬌呼之後，又是一聲長嘆：“啓稟陛下，小嶽將軍可能回不來了。”
她都沒敢提安素素的名字。
但李承陽還是如遭雷擊，瞬間楞在了原地。
怪不得這幾日間總是心緒不寧，煩躁不堪，總覺得要出什麼事情！
原來是安素素和嶽大傻！
都怪我！
沒事讓他們去找什麼奧州精鐵？
不過打了幾場勝仗，就飄得沒邊兒了，竟然妄圖在當下便征服大洋！
李承陽啊李承陽，你真是妄自尊大，害人不淺啊！
接連幾天的不祥預感和那一瞬間如山洪暴發般的自責和愧疚竟是讓他忘了問一問安素素和岳雲爲何會葬身大海。
越想越覺得是自己害了岳雲和安素素，突然胸口一痛，喉頭一甜，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身形晃動，險些栽倒在地，全賴十三眼明手快，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他扶住。
舒縉雲、蕭韻、嶽安娘和安沐兮也急忙圍上前來。
“陛下，你沒事吧？”
“陛下，龍體爲重，萬不可心傷過度！”
“我就說不能告訴陛下！”
“小廚子你可別嚇我！”
“承陽，你莫要這般激動，只是傳聞而已！”
一口鮮血噴出，李承陽反倒清醒了許多，聽到舒縉雲這話，連忙站直身子，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到底怎麼回事？”
這確實是瞞不下去了。
不把事情說清楚，萬一他再胡思亂想……
念及此處，舒縉雲柳眉再皺，又將李承陽扶到椅子上坐好：“你且先坐下，莫要心急，聽我們慢慢說！”
然後才又看向已經被嚇得面無血色的嘉玲：“還是你先說吧。”
嘉玲連忙跪行到李承陽面前：“奴婢這就把知道的全都說出來，陛下千萬莫要再嚇奴婢了！”
還在廢話！
李承陽有氣無力的瞪了她一眼：“快說！”
“奴婢今晨收到老村長來信，才知奴婢的大哥這些年竟是去南洋做了海盜！”
“他此次雖然回了鄉，但人卻已變得瘋瘋癲癲，逢人便說在海上看見一艘破破爛爛的大船橫衝直撞，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靠近查看，卻發現那大船是被一隻巨大的怪獸拖着在走，拖了足足幾十裏地後，方纔沉入海底，他被那怪獸嚇壞了，這才逃回了鄉下。”
“信中還詳細說了大船的樣貌，正和陛下派往奧州尋找精鐵的那些一模一樣。”
“奴婢看了信，心中十分擔憂，便第一時間前來稟告公主，正好遇到十三大人也在此間。”
說到這裏，便是一頓，然後又看向十三。
十三立刻開始接力：“百越暗影傳回密報，傳聞有人在海上看見了小嶽將軍出海時所領的大船，正和嘉玲所說一樣，也是疾行一陣之後，便徹底散架，沒入海底。”
“看見此景的人不止一個，所見之處也並不相同，但每個人所說的情形都基本一致，想來不是作假。”
“而且……而且算上嘉玲她大哥看見的那一艘，剛好是十五之數！”
十五！
安素素和岳雲的船隊正是十五艘！
李承陽渾身一緊，死死捏住舒縉雲的玉手：“可曾看見船上的人？”
十三搖了搖頭：“速度太快，那些漁民的船又小，再加上南洋一代流傳的海怪之說，他們根本不敢靠近。”
話音落下，蕭韻又開了口：“除了那些漁民和海盜，還有幾個海外來的僧人也說看見了怪獸，他們一路來到長安，沿途都在說……說……”
李承陽早已急不可耐：“說什麼？”
蕭韻便也一咬牙：“他們說這都是因爲陛下的滅佛之舉惹惱了佛祖，這纔將本已被鎮壓的海怪放了出來，這回是海怪襲滅大夏船隊，下回就輪到天降魔神，屠戮長安了。”
“放他孃的屁！”
李承陽一聲大罵，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老子不信這世上還有能拖着那麼大的船在海面上疾馳的玩意兒，更不信什麼神佛妖魔。”
“就算有，老子也不怕！”
“佛祖放海怪滅我船隊，殺我親友是吧？”
“好，那老子也給佛祖一點兒顏色看看！”
“傳旨劉仁軌，承陽艦編隊即刻集結，出發前往南洋，老子要親自出海打怪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