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州城。

    早就被河源軍清空了的城門下,王岳丈和高女婿相對而望,兩人眼神四溢,有暗鋒不斷交匯。

    圍住高水寒的人都是王忠嗣的親兵,並非河源軍亦或是隴右其他諸軍官兵。

    不論他們心中如何想,王忠嗣命令纔是他們的首選項。

    一時間,先前陪同高水寒回來的河源軍斥候隊正,不禁目瞪口呆的看着城門下的場面。疑惑的瞥向一臉陰沉的節度王忠嗣,不知道這對嶽婿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是未等他想明白,被尚羅利護着的王韞麗已經趕了過來,看着城門前的局面,頓時心急如焚,也不管自己到底騎過幾天馬,丟了手中繮繩,手腳僵硬、踉踉蹌蹌的翻身下馬,險些腳下不穩。

    王韞麗還未等腳下站穩,已經是提着裙邊,滿臉焦急的衝到了兩人之間,目光倔強的盯着王忠嗣:“都是女兒讓寒哥兒這樣做的!阿耶要怪,就怪女兒吧!”

    自家人知道自家人。

    看到王忠嗣不由分說,就下令讓人將高水寒圍住,王韞麗哪裏還不知道此時緣由究竟是什麼。

    她張着雙臂,咬緊嘴脣,目光堅毅,面對往日裏森嚴的父親,卻不露半分畏懼。

    “哼!”

    王忠嗣冷哼一聲,臉上陰沉不減,怒視王韞麗:“你兩都好不到哪裏去!無視禮法,枉顧父母之命,你們便是這樣的?”

    沉聲呵斥完王韞麗後,王忠嗣又看向被刀劍威逼的寸步不能動彈的高水寒。

    “即便是她要求,你也該拒絕才是。原以爲你是個穩重之人,老夫爲未曾想到,竟然也如此放肆!”

    頂着王忠嗣的咆哮,高水寒幾乎是啞口無言。

    畢竟這會兒不是後世,即便盛唐開明,民風開放。但還沒到後世,兩人初次見面,只要看對了眼,就開放到去開房。

    更不會將自己灌得啷噹大醉,渾然不知漫長的黑夜,自己收納了幾許人也。

    即便如今他和王韞麗已經定下親事,但按照禮法嚴格來說,他和王韞麗到成婚之前都是不能見面的。

    更何況說,他還帶着王韞麗遠赴萬里之外的西北。

    王韞麗卻是不管不顧。

    王忠嗣是她爹,但高水寒卻也是她未來的夫君啊。

    胳膊肘從來都是往外拐的。

    她噘着嘴,臉上的表情逐漸化作委屈,幾乎是要悽然淚下的開口道:“寒哥兒沒有錯!阿耶你不在長安,隻身一人戍守邊疆,眼下戰事將起。寒哥兒又領命重回西北,你們兩人都在西北整軍備戰,若是……”

    王韞麗僅僅只是稱述了一遍事實,但配上她的表情神色,就好似唯恐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危險,而那個時候,她卻還在萬里之外的長安城,苦苦的等待着西北的來信。

    聽着這番話後,王忠嗣不由擡起手,也不知是要給以王韞麗教訓,還是想要做甚。

    只是最後,卻都化爲一聲長嘆,最後神色黯淡,緩緩放下舉起的手。

    一直等在邊上的河源軍斥候隊正,看到這裏也已經看出了事情緣由。

    再看王韞麗和高水寒的身影,眼裏多了一縷縷的敬佩。

    這就是對兒情真意切的男女啊,而且節度家的小娘子,還如此的孝順。

    斥候隊正轉頭看了一眼四周,還好因爲有城中官兵的提前清場,讓這處城門內外並無百姓出沒。

    若不然,恐怕今天鄯州城裏又要多出一則頭條八卦緋聞了。

    而長嘆一聲之後的王忠嗣,則是神色默然的揮揮手,轉過身向着鄯州城內走去。

    隨着王忠嗣的離開,一衆拔刀相向,將高水寒團團圍住的親兵們,也當即還刀入鞘,轉身追隨已然走入城門洞的王忠嗣而去。

    現場只留下高水寒、王韞麗等人。

    見阿耶終於是帶着人走了,王韞麗臉上一喜,趕忙轉身抓住高水寒的手臂,滿臉關切:“寒哥兒有沒有事?阿耶就是一時氣頭,等下寒哥兒不要衝撞了,萬事都有麗兒在。”

    這一刻的王韞麗,顯得格外成熟。

    高水寒不禁啞然失笑,擡手拍拍王韞麗的腦袋,滿臉寵溺道:“傻丫頭,哪裏要你替某擋在前面。伯父也並非不通事理之人,不會有事的。”

    王韞麗癟癟嘴:“我不是怕……”

    “還不回家。”

    城門外的兩人正如膠似漆、風花雪月的時候,城門洞裏又傳來王忠嗣的一聲低喝。

    兩人趕忙收回留戀愛意的眼神,回身看向不滿的看向城外的王忠嗣。

    “今日勞駕隊正帶路,某在鄯州城還要待上數日,等今日之後得空了,某請隊正和營中兄弟們喫酒!”

    帶着王韞麗就往鄯州城裏走去的高水寒,忽的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陪着他們到了鄯州城的河源軍斥候隊正。

    斥候隊正趕忙點着頭:“勞將軍掛心,將軍是咱們隴右的女婿,第一次來,該是我們這些老兄弟請將軍喫酒纔是。”

    高水寒撒撒手:“誰請都一樣,都是一家人。”

    說完之後,在斥候隊正目送下,高水寒這才帶着人繼續往鄯州城裏走去。

    少頃。

    須臾之後。

    隴右節度使府已經出現在高水寒等人面前,與龜茲城中的安西節度使府、涼州城中的河西節度使府一般無二的營造形制。

    留下尚羅利等人在衙門外安頓馬匹,王韞麗拉着高水寒向着衙門裏輕車熟路的走去。

    入了隴右節度府衙門。

    高水寒只見府衙裏四下皆是隴右軍官兵將校,人人行色匆匆,手中捧着或多或少的文書。

    一旁的吏房裏,不時的傳來爭吵聲,爭吵的愈是厲害,最後的歡笑聲愈是強烈。

    看得出來,如今的隴右上上下下都很忙。

    而頭先入城回到節度府衙門裏的王忠嗣,已經進了中廳旁邊的廂房中。

    站在擺放着一張巨大沙盤的中廳裏,高水寒忽然有些舉棋不定,立在原地遲疑的望着屋子裏正在翻閱着文書的王忠嗣。

    “寒哥兒?”王韞麗擡頭看着忽然不走了的高水寒,不由緊了緊抓着高水寒的手。

    “你兩還不進來作甚?”

    屋子裏,將桌子上凌亂的案牘整理好的王忠嗣,擡頭打眼看向屋外,見到停在門外的兩人,不禁再次出聲提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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