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上只穿着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可依然擋不住她乾淨優雅的氣質。
她的皮膚很白，一雙眼睛又明又亮，美中不足的是那雙缺了神采的眼睛空洞得令人打怵。
她明明就在那，但大部分的時間根本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現在的她就像是一臺只會根據指示做事的機器，機械到沒有靈魂。
親眼目睹到這一幕，林雲朗的心口脹痛不已。
“咯吱！”
門開了，醫生從裏面走了出來，臉色有些沉重。
“醫生，她目前是什麼情況？”林雲朗忍不住擔憂。
醫生搖了搖頭，沒吱聲，從病房裏走了出來。
有些話是不能當着病人面前說的。
“林總，去我辦公室談吧。”
林雲朗面色凝重，跟上步伐去了醫生的辦公室。
醫生嘆了口氣，開口道：“患者之前受了巨大的刺激，現在的精神狀況很不好。她有厭世、絕望、腦子遲緩、幻聽、神經分裂等情緒，伴隨着睡眠障礙、食慾減退、體重下降等症狀，我們判斷她的病已經到了重度抑鬱的程度。”
林雲朗蹙眉:“……”
“患有重度抑鬱的病人具有晝輕夜重的特點，她們總覺得自己犯了大錯誤，活着沒意義，尤其是那些已經做出過自殺行爲的病人，以防她們再度出現自殘行爲，在接受醫護人員重點看護的同時，病人家屬也要給予更多的支持。”
看來無論是那個流掉的孩子，還是最近發生的種種，都對祝無憂的影響很大。
值班護士畢竟不可能每時每刻看着病人，醫生故意提醒家屬，無非是怕意外發生。
談話持續了好一會，林雲朗這才腳步沉重地從醫生辦公室出來。
心病還需心藥醫，是時候告訴她真相了。
“踢嗒！踢嗒！”
走到門口的時候，林雲朗略微停頓了一會，隨後推門走了進去。
一張熟悉的面具映入了祝無憂空洞的眼簾裏，她的眸子閃過一絲詫異，不似之前的毫無反應。
看她有所反應，林雲朗這才取下面具，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無憂，你沒想到吧？這個面具的背後主人是我。”林雲朗輕描淡寫地笑了一下，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如由我來主動告訴你吧。”
沉寂了幾秒，林雲朗從錢夾裏取出一張合照娓娓道來：“照片上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叫尹馨馨，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她是我在國外留學的時候認識的……”
故事言簡意賅，不過是有情男女相知相愛的故事。
悲劇的是，因爲一次意外，這對相愛的情侶陰陽兩隔，再不能相守。
祝無憂還是第一次從別人的嘴裏，聽到她的孿生姐妹尹馨馨長大後的故事。
果然，她們這對雙胞胎姐妹一出生就像是受了詛咒，全都沒有好下場。
說到動情處，林雲朗嗓音哽咽道：“無憂，我承認楊花大橋上那晚的偶遇是意外，但從那之後我一直在有意接近你。起初，我不斷告訴自己你是你，馨馨是馨馨，可後來隨着你我關係的不斷深入，連我也分不清你究竟是馨馨還是無憂。”
人長大後，果然是會變得。
“人一旦有了貪念就會變得很可怕，尤其是看到你在墨司寒身邊並不幸福之後。”林雲朗深情凝視着祝無憂，自責道，“你答應和我去領證的那一刻，我真得很高興，可我的內心同時也在不斷糾結，任何人都不該淪爲可憐的替身，這樣對你來說並不公平。”
林雲朗深深嘆了一口氣，後悔不已道：“我很後悔沒有更早的把你從墨司寒身邊帶走，就是因爲我的糾結和猶豫，才害得你成了現在這樣。如果讓我再選一次，從第一次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不該放你走。”
安靜的病房死氣沉沉，或許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吧。
林雲朗被祝無憂的眼睛盯的心裏打怵，漸漸陷入了緘默。
*
沉默了好一會，林雲朗繼續開口：“無憂，我做了很多事，其中對你造成了很大的傷害，我鄭重向你道歉。不過，你要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讓你能夠成功擺脫墨司寒。現在你終於恢復自由身了，墨司寒再也不會糾纏你，只要你能重新振作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蒙莉事件原來是林雲朗一手策劃的，大概蘇嵐整容成了她的臉也與林雲朗脫不了干係吧。
人心隔肚皮，她向來信任的大哥也有着不爲人知的一面。
有些人打着出發點爲你好的幌子，其實本質上還是自私。
要不是祝無憂和尹馨馨長着一模一樣的臉，要不是祝無憂性情溫順，正好是林雲朗喜歡的類型，要不是……
可再多的藉口和理由，最終導致的結果也不過是加劇她走向毀滅而已。
就像苔絲裏的克萊爾，天使一般的他並沒有比亞歷克好到哪去。
或許可以說兩個男人一個扮演魔鬼，一個扮演天使，都是殺死苔絲的存在。
祝無憂兩顆眼珠子沒什麼光彩只會灰濛濛地盯着他。
林雲朗像是看穿了她想問什麼，直接解開疑惑：“是畫和日記。我們看了你的畫和日記，知道你有了厭世的想法，所以我提早做了計劃。那天墨司寒假扮外賣員帶走你之後，我一方面安排了人偷偷跟着你們的遊艇出海，預防你會做傻事。另一方面對外放出了墨林兩家打離婚官司的消息，好在一切都順利。”
聰明的人不但理智，做事情也是井井有條。
祝無憂疲憊地閉上了雙眼，似乎什麼都不想再聽了。
今天她知道的內幕已經遠遠超過了她的承受範圍之內。
祝無憂雙眼發紅，忽然嘶聲尖叫大哭起來。
這些天，她一聲都沒哭出來過，今天終於忍不住了。
人的崩潰往往只在一瞬間。
林雲朗怕她情緒激動傷害自己，趕緊握住她兩條手腕把她束縛在懷裏。
祝無憂蜷縮的像一隻蝦，眼淚一顆顆往下掉，沒多久就打溼了林雲朗心口的衣服。
直到護士過來給祝無憂注射了鎮靜劑，她這才安靜下來。
原本林雲朗還打算告訴她關於甜馨的事情，但是以她現在的精神狀況來說，顯然是時機不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