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家黑店。

    可惜他遇上了黑喫黑的。

    結果就是這家黑店才一亮像就被這一對無良的男女給一鍋端了。

    言小幼拿起熱氣還沒有散盡的肉包子捏了捏,掰成兩半。正待要咬一口,被旁邊的商不負一把打掉一半。

    “你可知這是什麼餡的包子,就敢入口。”他道。

    言小幼從容的放下另一半,笑得雲淡風輕:“可惜他們都被你宰了,也沒辦法叫起來問一問。”

    商不負頗有些無奈的看着她,最終妥協道:“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蔬菜,給你炒來喫。”

    言小幼看着他轉過身往後廚走,眼裏有一些晦暗不明的情緒。最終在他消失在門簾之前叫着了他。

    “我不想幹了。”她說。

    “什麼?”他不明所以的扭過頭來看着她。

    “我不想跟着你闖蕩江湖了。”她不緊不慢地說。她跟他是最俗套不過的愛情故事,嚮往自由的閨閣小姐碰上了放蕩不羈的江湖遊俠,然後兩人來了一場不顧世俗禮法的私奔,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可惜這一切最終敗給了沒日沒夜的亡命天涯,敗給了擔心被仇家追殺的戰戰兢兢,最重要的是,敗給了日積月累的失望。

    “我決定霸佔了這個鋪子,在這裏開一個糕餅鋪。”她接着說。

    他震驚了一會兒,最終支吾着說出一句:“這是個客棧……開糕餅鋪是不是有點……”

    她苦笑一下,他關注的點永遠和她不一樣,或許是她的離開不痛不癢,她的存在可有可無吧。

    “無所謂,反正老孃累了,不想跟着你混了,總不能回去給我爹認錯吧?太丟人了!”她蠻不在乎的揮揮手:“就這樣,明天你就走吧,我挖個坑把這些傢伙埋了,就算開業了。”

    “爲什麼?”他終於問道。

    “爲什麼?”言小幼笑笑:“但凡你每次啓程的時候問我一句有沒有準備好,累不累;但凡你每次逃命的時候問一句我跟不跟得上你的腳程,拉我一把;但凡……你路過街市的時候除了給你買酒問我一句想不想喫糕點……那怕只有一次,也不至於如此吧。”

    言小幼一邊說一邊把地上七零八落橫着的屍體堆到一處。商不負就那麼怔怔地看着,手僵硬的保持着掀門簾的姿勢不動。

    言小幼只覺得心中最後一點溫暖的希冀都沒有了。在說出那麼重的話之後她甚至還想着:如果商不負肯過來幫她一把她就繼續跟着他走吧。

    可惜沒有,事實證明她想多了:“有時候我在想,跟你一起私奔其實就是我一廂情願吧,你勉爲其難帶着我這個累贅。”

    商不負想說不是,可是心裏又覺着她確實挺累贅的,又不會武功,每每拖了他的後腿。但確實不是她一廂情願啊,他真心實意帶着她一塊跑路的。

    言小幼看到他的反應,笑出眼淚來:“原是我拖累了你。你跟我說江湖路遠,自在逍遙,比翼雙飛,原不過是贈我一場空歡喜罷了,如今還是還給了你,咱倆一別兩寬,各自逍遙去吧。”

    商不負不知怎地就回了一句:“比翼雙飛是你說的。”

    言小幼惱恨的把他推出去:“走!現在就走!”

    商不負被推出去之後還想說一句什麼,轉身的功夫門就在他眼前關上了。他隱隱覺得這一次言小幼說不跟他混了同往日開玩笑嚇唬他是不同的,心裏登時慌亂起來。

    在雪地裏等了半宿,越發的不捨,也越發的清醒:原來她以前玩笑說要離開她也是帶了兩分真的,不過最後都改了主意。可哪一份感情經得起三番五次的折騰呢,攢夠了失望也就離開了。若是當初他花半分心思哄哄她,或許會有所不同吧。

    罷了,江湖危險,她要留,就由着她留吧。商不負擦掉眼角的一滴淚,轉身在雪地裏踩出深深淺淺的遠行的腳印。

    至於言小幼,送走了前任,清理了前店主,分手快樂,開業大吉。

    自己寫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點心江湖。糕餅鋪就這麼開張了。

    不到一年的時間,江湖上便有了名號。人人都道江湖上唯一一個點心鋪,點心難喫到慘絕人寰。只是有個好處,老闆娘言小幼是個貔貅一樣的,不管是銀錢還是祕密都是隻進不出的,是個談心的好地方。

    而且糕餅鋪以前是一家黑客棧改的,只要那個倒黴蛋給她說了自己的倒黴事,或者自揭傷疤,反正讓她聽得開心了,可以免費住店的。

    江湖紛擾,誰還沒兩件傷心事,免費的店,不住白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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