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書奉悉,如見故人。
此一行山高水長,如今總算抵達南國。
戰事雖然焦灼,但是梅花依舊早早地開了,天也漸漸和暖一些。
老闆娘所贈獸皮的袍子我不敢疏忽,依舊是小心翼翼地收着。
將士們皆是躊躇滿志,時時備着與賊一戰。
我在此又遇到了當初點心江湖所見的小將,有幸與他同爲百夫長,並肩爲戰。
我來之前交過一戰,這一時雙方都在休養生息,並未即刻再戰。傷者衆多,我們便互相照料,雖不說緊急,終歸是有幾分忙亂。
此間有一小將,年十六,傷了一條腿,行動不便。平日並不見他消沉,時時與其他傷兵玩笑,歡快如常的。
只是他時時惋惜,惋惜失了一條腿,便打不得仗了。也惋惜家中剛剛說了親事的,是個糯米糰似的甜甜的姑娘。如今落一身殘疾,那姑娘家大約是要反悔了。就算姑娘樂意,姑娘的父母必不會同意的。
他自己也不忍心拖着一條殘腿拖累姑娘一輩子,便寫了信,與那姑娘相決絕。
信差離開的當日,我聽他一個人在黑夜裏哼着調子——哭了的。
他說:“早知道腿保不住,他該多殺幾個敵人,與他們同歸於盡的。”
我不知道該如何寬慰他,戰場上的兵都清楚,若是那一日面臨了他的境況,都不願拖累了心中之人的。
我知他哼的是錦州的調子,熟悉的很。雖然錦州在我記憶中十分不美好,甚至我對錦州還是懷着恨的,聽了錦州的調子竟也覺得有幾分心酸而且親切。我想,衝着這一份同鄉之誼,若是日後有必要,還是要多多照顧他一二的。
我們軍營外面有一株梅花,開的灼灼得紅豔,好看極了。
這株紅梅十分稀奇的,被大火燒過,樹幹燒得焦黑,芯子都空了,卻依舊開的十分旺盛。
這株紅梅着實是有故事的。當年有一位將軍,率着千人百騎追殺敵寇至此。不料中了敵人的詭計,將一隊人馬圍困於此,用了火攻。千位將士都被困在火裏。
大火燒了三天三夜,等火勢漸漸息了之後,此地便成了一片焦土。這一場火,奪去了上千人的性命。
後來活着的人爲一衆士兵收屍,只見女將軍摟着將軍的脖子,兩人坐在燒成了碳的梅花樹下,被活活燒死了。
旁人移開了他倆的屍體,只見被他們倆護住的那一點梅花樹居然還生者一個樹芽。
將士們稱異,於是便講他們二人葬在梅花樹下,只帶了他倆的銘牌回到故里。
也不知是兩位將軍滋養了梅花樹,還是梅花樹庇佑了兩位將軍的墳塋,總之,這株梅花樹打那以後,年年都會抽出綠葉來。
到了今年,居然真的生出一樹繁花來。
將軍說,這是枯木逢春,旗開得勝的兆頭,我們便在此地紮了營帳。
兆頭自然是十分好的兆頭,我們自然也會旗開得勝的。不過我瞧着,但看那梅花十分好看,想着點心江湖的春日還要過些時日,便摘了兩朵,一併裝在信封裏,贈與你嚐個新鮮。
安好,勿念。
雲空沙再拜敬上。
雲空沙講這一封信寫了許多遍,改了又改,修了又修,最終也是不知所云。反倒是這幾遍更改下來,那一腔濃濃的思念越來越放不下,本想簡單說兩句的信箋居然越來越厚,幾張紙都盛不下了。
他只好意猶未盡地住了比,連同小心翼翼採下的兩朵梅花一併封在信封裏面,將信箋交給了信使。
然後他便和其他士兵一樣眼巴巴地看着信使收足了一大袋子的信箋,離開邊疆。知道信使都走出營地去了,還要巴巴地追上去,再同信使交代兩句。
言小幼,信箋已經寄出,如今便要癡癡地等着你的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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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君,咱們家二麻子正式出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