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幼替雲空沙用沾了溫水的溼帕子潔面,不經意便被他看見了手上的傷疤。
言小幼委委屈屈地縮回手:“還不都是因爲你。”擔心一個人,擔心到心啊魂兒啊盡數跑去他那裏了,傷了自己的手指,居然恍若未覺。
如今,人是回來了,卻落了滿身的傷。
手指是好了,卻落了消不掉的疤。
雲空沙心疼了,想要拽過她的手看個分明。
他艱難地想要擡起胳膊,終究是隻有手指微微動了動。
“老闆娘……”雲空沙神色變得黯淡:“若是我真的動不了了,你就扔了我吧。”
言小幼陰着臉將雲空沙搬到輪椅上。
這架輪椅,是前幾日來借宿的一個精通機關術的人幫他們做的。言小幼當時感謝了人家許多遍,直夸人家是個好人。
雲空沙自覺不是矯情的人,可是看到言小幼爲了他求人,還是覺得心疼。再看她這幾日爲了照料他沒日沒夜的操勞,雲空沙忽然害怕了,害怕自己若是永遠好不了了,可不是耽擱了她一輩子。
言小幼將雲空沙搬到輪椅上,又用厚厚的被子給他蓋上。最後還是氣不過:“扔了你做什麼?看你等死麼?我若是想要扔了你,我早就關了點心江湖走人了!”
她氣不過,伸手在雲空沙的臉頰上掐了一下。那病態的,又白得好看的臉上頓時浮出一片紅暈。
“看你還敢胡說八道!”言小幼生氣的說,聲音裏還多了一絲哭腔。
雲空沙慌了神,此時她已經繞道背後推着輪椅,他看不到她的臉,只好說:“是我胡說八道,你莫要生氣了。”
言小幼的怒氣便消了:“點手春不是神醫嗎,怎麼可能這點傷都醫不好!”雖然她知道,傷在骨頭,確實挺難醫的。
“對!那孫子什麼不會治!”雲空沙強打精神:“怎麼這麼愛哭了呢,都成了小哭包了,這可不像你啊。”
“就是想哭!你管我!”言小幼說的理直氣壯。只有她心裏知道,她還是不愛哭的,只是失而復得之後,處處小心翼翼,剛一着急,鼻頭便先酸了。
雲空沙笑笑:“都怪我。”
“前幾日一直不下,這幾日竟然連着下了小半個月的雪了!”言小幼抱怨到。她懶得時時掃,只是連着下了這許多日,若是再不掃雪,點心江湖怕是要被大雪埋在裏面了。
“我去掃雪,你便在大廳裏等着我。”言小幼叮囑雲空沙。
雲空沙搖搖頭:“我想出去看着你。”
“太冷了。”
“不冷的。”雲空沙看看身上裹得厚厚的被子。“就是想要看看你。”
這話一出,言小幼的心頓時就軟了。
只是她還是不放心,又灌了一個湯婆子塞到他的被子底下,這纔將輪椅推出去。
她在屋檐下給她找了處避風的地方,將輪椅安置在那裏:“湯婆子冷了便叫我。”
雲空沙看着她的眼睛,心中暖暖的,點點頭。
言小幼便開始掃雪。
積雪甚厚,掃了大半日,總算是掃除一條小路來。
言小幼抹去頭上的汗水,習慣性地擡頭看了看門外。這幾個月她都養成習慣了,不管做什麼,總會擡頭往門外看看,看看有沒有歸人。
如今雲空沙己然回來,她的這個習慣卻是改不了了。
這一擡頭,便看見遠方有人影不斷擴大。稍近一點了,方纔看清,來人身着黑袍,臉上畫着奇異的圖騰,手中秉着香燭,口中唸唸有詞:“前方當心,莫要跘住了腳。”
他後面跟着一個學徒模樣的人,有樣學樣的撒着紙錢。
他們二人踩着沒過腳面的雪過來,後面跟着十幾個穿着戰甲,行動遲緩而且呆滯。
他們的腳似乎是擡不起來的,將師徒二人走出的腳印蹚成了一條深溝。
“店家。”那人並沒有進門,只是站在門口問道:“我們是走夜行路的,不知店家白曰裏可肯收留一二?”
師父模樣的人開口,言語恭敬,但是聲童低啞而陰沉,讓人聽了不禁颳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們這一行,白日裏常住在破廟裏歇腳的,恐怕嚇到了丟人。但是此處信佛的人大約十分的少,連個破廟都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