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侯和跟來的家僕將安放這顧語讓遺骸的棺材放在馬車上。
他如今悲慟又憔悴,原本的黑髮如今已然花白,整個人好像風一吹就能倒下一樣。
可是他不能倒下,他還要帶着令他驕傲的兒子回家。
臨行前顧侯朝着言小幼等人行了一個揖禮。
“你們將他照顧的很好,他最後的日子有你們陪着,十分的幸運。”他說:“我肝腦塗地也報不了這份恩情的。”
三人連忙還禮,理解比顧侯更重:“我等與退之乃朋友之誼,侯爺是長輩,如此可是折煞我等了。”
顧侯知道他們爲難,便直起身來,依舊是說:“可是這份恩情,我是要還的。”
言小幼態度更加恭敬:“哪裏來的恩情呢,是顧公子於我等有恩,於天下有恩。”
她指了指雲空沙:“連同他的性命,都是顧公子救回來的呢。”
點手春也連連推辭:“治病救人本是醫者本分,何況我也沒能......”點手春說着,有些哽咽,像顧語讓這般好的人,不應該這麼早就丟了性命的。
顧侯卻說,他們之間的是情誼,但是幫他照顧他兒子的身後事,於他來說便是恩情的。
最終言小幼道:“顧侯若是如此說,那便幫我提家翁捎一封信吧。家書抵萬金,小女子便先行拜謝顧侯大恩了。”她清楚,若是顧侯一點事情都做不了,他一定會覺得有所虧欠的。
這一日的天是陰陰的冷,顧侯便迎着這樣的天氣將顧語讓接回了家。
顧侯走後不就,點手春因爲還有兩個兄弟等着,也不再多留便離開了。
只剩下雲空沙和言小幼苦熬着寒冬。
一切似乎和以前一樣,可是一切似乎又都變了。
有時閒下來,他們二人便會望望京城的方向,再望望南境的方向,不免又是一陣唏噓。
等到草長雪融的時候,戰事似乎還是焦灼,但是一個消息卻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
鄭牟勇死了。
打開一看,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開始滿朝大怒,覺得這是有人在挑釁國君權威。
可是國君盯着那個盒子沉默了好久,最後喚了內侍將那顆滿是血污的人頭洗乾淨。衆人這才辨認出來,這顆腦袋正是反賊鄭牟勇的。
後來便沸沸揚揚傳開了。
有人說鄭牟勇死前,曾經有一個模樣古怪的巫祝在那座城裏轉悠。
尤其是鄭牟勇駐紮的地方。
幾乎所有人都見過他的模樣,鄭牟勇的士兵每每詢問他是什麼人,他不答。
每每問他爲何去軍事重地,他總是先輕輕一哂,只說自己是來尋止戰石的。
旁人當他是瘋子,也不同他計較,見了他便將他趕走。
但是沒有人敢打他的,因爲他身上似乎有些很邪門的地方。比方說前一瞬他還在你眼前,下一瞬就已經有人在城門口看見他了。這等東西讓人覺得發毛,每每也只是將他趕走了事,並沒有人想要招惹他。
但是有人說的玄幻,說鄭牟勇被殺那日,有人看着那巫祝手執權杖信步走進軍營,那軍營外駐紮的士兵竟如同沒有看見一般。
如此,這令人恨不能寢皮食肉的惡賊鄭牟勇便栽倒在了他手裏。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那巫祝被人說的越來越玄乎,竟成了天神降世一般的人物。
只是這天神,自從殺了鄭牟勇之後,就再也無人能見到他了。
不過言小幼從別人口裏描述的陛下怔忪了許久那一句,大約猜出來,人們口中的這位巫祝便是她所知道的那一位的。
終歸是件好事。
這天言小幼和雲空沙衝着京城的方向在門口擺上貢品,算是告慰顧語讓的亡靈。
香燭的煙在和煦的春風裏打着旋兒緲緲散去,言小幼盯着那煙好久,最後輕輕說了一句:
“我好像知道那巫祝所說的止戰石是什麼了。”
以身爲石,鎮壓天下污濁,於是河清海晏,萬邦朝服,天下止戰,是爲止戰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