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老頭一邊嘀咕，一邊濾去了湯藥裏的殘渣。
起碼賣相不錯，他又不想糊弄了。
萬和三人安安靜靜坐在桌邊等着。
小胖子居然熟絡地跟了進來，自己找了個凳子。
嘩啦。
萬老頭舀了一碗，熱氣騰騰地過來了。
萬精精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萬老頭卻把手往後一縮，“別動，這是給你哥的。”
“哦。”萬精精應了一聲，以他的平靜，都覺得有些詫異。
看到沒？這就是地位！
萬和得意地看萬精精一眼，端過來吹了吹，一仰脖子就灌了下去。
“哈！夠勁！”
這東西就是要趁熱喝，萬和抹抹嘴，意猶未盡地伸手道：“再來一碗！”
萬老頭本來都有些後悔了，看萬和這副德行，又勾起了心頭火：這小子簡直不知死活！
他二話不說，接過碗來又滿上了一大碗。
“哈！”
“再來一碗！”
……
萬和一口氣幹下去五大碗，才心滿意足地住手。
換成鬼陰草之後，味道果然不一樣，是一千年前那味兒了！
萬和喝的，是落寞，是回憶，是留戀，也是不捨。
別人可不知道他這複雜的心理活動。
萬老頭聚精會神地等着出手救人，沒想到等了個寂寞。
“你沒事兒？”他忍不住問萬和。
耷拉的三角眼裏全是驚異不定。
“我能有什麼事兒？”萬和奇道，旋即他反應過來：“哦，我不撐。”
“你現在什麼感覺？”
萬老頭不依不饒地追問。
“感覺……”萬和沉吟道：“肚子不餓了，腰也不酸了？”
誰要聽這些？
萬老頭怪眼一翻，就要開口。
“這東西真有那麼好喝嗎？”小胖子的口水吸了好幾次，早就忍不住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站在了湯藥鍋前面，拿着碗去挖鍋底。
“少爺，喝不得！”
一道矯健的身影一個箭步衝進屋裏，一把將小胖子手裏的碗打到了地上。
噹啷！
粗瓷碗落到地上，砸了個粉碎。
藥湯濺到他的腳上，把小胖子唬了一跳。
“這蠢貨！”
萬和閉上眼，不忍目睹。
他早就發現外面有人盯着，想必是小胖子的跟班。
他都發現了，萬老頭肯定更是早就發現了。
靜靜呆着也就罷了，突然來這一出……
老頭子的脾氣可不好！
萬老頭黑着臉，踏前了一步。
出手在即！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狠狠甩在了來人臉上。
小胖子跳着高落地，還不肯罷休：“滾出去！”
來人不閃不避，堅持道：“少爺，外城這些賤民的東西，喫不得！
天知道他們存了什麼壞心思。”
這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一身勁裝打扮，吊梢眉，尖臉薄脣，看起來尚有幾分風韻。
但萬和總覺得，看見她就好像看到了當年峨眉山上那幾個刻薄的老尼姑……
那一巴掌挽救了這個女人。
萬老頭頓了頓，陰沉着臉又坐下了。
這女人卻不肯罷休，她用眼尾掃了萬和等人一眼，冷聲道：“能陪着少爺你玩耍幾天，已經是他們天大的福分，但要是你出了什麼差池，這份福分可就是災禍了！”
被敲打了。
萬和幸災樂禍地看萬老頭：“要惜福啊！”
好像被嘲諷的沒有自己一樣。
不高興了就亂棍打死，高興的時候全當沒聽見。
根本不能對他造成困擾。
小胖子漲紅了臉，看看精精兒，又看看萬老頭和萬和。
“一口一個賤民，你餘採柳也不過我夏家的一條狗而已，在投靠夏家之前，你又比他們強多少？”
在朋友面前丟了面子，他有些口不擇言。
“我是狗那也是夏家的狗，老爺吩咐我保護你，我就要盡到職責！”餘採柳厲聲道。
她將手按在腰間的劍把上，鏘一聲拔出了一截。
“幹什麼！？你還想弒主不成？”小胖子嚇了一跳，高聲道。
到底年紀還小，這時候已經有些色厲內荏。
“奴婢不敢，我只是覺得，這些人帶壞了少爺，怕是沒什麼必要還活着了。”
餘採柳冷笑着打量萬和他們，像是在看豬狗。
這是橫斷城多年來的內外分化政策帶來的高高在上。
外城人嚴禁進入內城！
內城人若無必須，卻是不屑於到外城走動。
“你敢！”小胖子憤怒地大叫。
”爲了少爺你的安全，老爺給了我便宜行事的權利。”
餘採柳根本不理他，一寸寸拔出了手中的劍。
小胖子確實可以隨便折辱她，只要她還一天託庇於夏家，她就不能對他做什麼。
但是，她可以殺掉他這些所謂的朋友，一個個殺下去他遲早得對她言聽計從！
“夏胖子，你這說話不好使啊！”
儘管不明白怎麼就到了動刀子的地步，他還是笑着調笑了小胖子一句。
夏天祿平時最恨人喊他胖子，這時卻顧不得爭吵，他咬咬牙一個飛撲，抱住了餘採柳的腿。
“跑，快跑！你們快跑！”
萬和不由對他有些刮目相看：“精精兒你這朋友交的可以啊！”
“嗯，”萬精精點點頭：“很大方，東西都很好喫。”
“……”
萬和對小胖子的印象又加上了同情。
在精精兒的眼裏，他就是個會走路的錢袋吧？
“我可以打死她嗎？”
萬和有點不忍心看下去了，小胖子太慘了。
不過這裏是廚房，他沒有信心不弄髒環境。
“呵呵，不知天高地厚！”
餘採柳譏誚地笑了。
一個普普通通的老頭子，一個一看就有點兒蠻力的少年，還有一個長了一張狐狸臉的小女孩。
不要以爲女人就同情女人。
大多數時候，就像男人討厭男人一樣，女人對比自己年輕漂亮的更厭惡！
雖然她搞錯了就是了。
兩個男的她可以一劍殺掉，小女孩她要留着慢慢折磨。
那稚嫩的哭喊聲，能讓她體會到久違的青春活力。
“有老子在，還用你動手？”
萬老頭沉着臉站了起來，渾身上下都是黑氣，咕嘟咕嘟地冒出來。
顯然已經生氣到了一定程度。
”咦，她看不見嗎？”
萬和奇怪地看了面色如常的餘採柳一眼。
這樣的萬老頭，怎麼看都不正常吧？
“她一個連天地玄關都沒打開的普通人，能看見什麼？”
萬老頭陰測測地笑一聲，身後的三面魔神猛然成型！
這一次，正面的臉並沒有睜眼，睜眼的是左側那一道威嚴方正的臉龐！
三面魔神看向餘採柳，有宏大的聲音從他口中傳出：“有罪！”
撲通！
上一刻還煞氣四溢的餘採柳，雙眼呆滯，直通通倒了下去，彷彿失去了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