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藝洲忽然從牀榻上驚醒。
他的傷勢越來越重,眼睛一閉上,短時間就很難醒過來。
即使地動山搖。
“怎麼不叫醒我?”
他不悅地橫了侍立一旁的親隨一眼。
這些親隨,都是他從族裏帶出來的老人,這一眼,已經算是比較重了,有了怒火的成分在。
窗外的天色有些暗。
顯然,這個親隨打着爲了他好的旗號,私自決定讓他多睡一會兒。
豈不知,一旦城破,他就什麼前途都沒有了。
大炎沒有從賊的郡守。
到時候他還不如死了的好。
“我看大人睡的香甜,就沒有打擾。”
果然,親隨一板一眼地回答。
臉上絲毫看不出害怕的意思。
“唉……”
孫藝洲看着親隨,說不出的痛惜:“孫福你跟着我也有不少年頭了,還犯這種錯誤。”
搖了搖頭,孫藝洲拿起了橫在牀榻邊的長劍:“走吧,我們去城頭看看。”
四周一片寂靜,顯然黃天道並沒有趁他昏睡做出什麼大動作。
事情還不算難以接受。
“是,大人。”
孫福應了一聲,垂首跟在了他身後。
孫藝洲忽然站住了。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門,沉聲道。
“好。”
“首先,這個故事開頭要……”
親隨似乎毫不喫驚。
不僅如此,他還準備提出自己的要求。
唰!
兩米長的重劍橫空掃過,打斷了他的話。
“事兒真多!”
孫藝洲冷哼一聲。
在狹窄的房間裏施展這種重兵器,他竟然沒有碰到任何額外的東西。
除了被他切成兩截的親隨。
“什麼妖魔鬼怪都跑出來了。”
看着親隨栽倒在地,漸漸融化成一灘黑水滲進地板,孫藝洲搖了搖頭。
凡是人口聚集之地,必有妖魔鬼怪滋生。
像是橫斷城那種小地方,誕生的鬼怪也不強。
通常都被官府交給了地方豪強處理。
但到了郡城這一級,最強的鬼怪都是由郡守親自鎮壓。
衙門裏這一隻,愛聽故事。
講的不符合它的要求就要殺人。
聽起來似乎很容易對付。
然而還從沒聽說過有人從它手中逃脫。
給人一個虛假的希望。
實在是最惡劣的行爲。
孫藝洲受了重傷,這隻鬼怪竟然不甘寂寞跑出來了。
“我不砍你是手懶。”
這隻鬼怪並沒有死。
孫藝洲見黑水一點點消失,沒有恢復的跡象,知道這隻鬼怪不願跟他死磕,恐怕在等待他更加虛弱。
“你以爲你有機會?城破了我就從牆頭跳下去。”
孫藝洲嘿嘿一笑。
他取過盔甲,自行穿戴。
被這鬼物張開鬼蜮矇蔽了感知,也不知道戰況現在如何?
……
“不讓進。”
萬和看看萬屠,又看看萬老頭。
顯然,他們也沒想過會是這種情況。
“要不,我們回去算了?”
萬和試探地道。
他大老遠過來,也就圖個熱鬧。
熱鬧看完了,進不進郡城其實無關緊要。
這種事對他來說,不像死去的那個老頭還能作爲談資。
“走?”
萬屠有些爲難:“可是……”
天啓帝既然發話了,事情他就要做的漂亮。
事後不按程序走一遭不行。
口諭也是旨意,並不是就沒有人知道的。
傳了旨卻被人誤認爲沒有迴應的話,對天啓帝的威信也是一種打擊。
“走,回去。”
萬老頭沉着臉想了想,卻一口答應了萬和的提議。
萬和估計他是不放心獨自留在橫斷城的萬精精。
說走就走。
臨走之前,萬老頭耷拉着眼皮,看了城頭的劉校尉一眼,像是要把他的模樣記在心裏。
“想走?”
劉校尉居高臨下地看着萬和等人。
萬和等人不動手最好,其實他也不想殺人。
誰還沒有個後臺了?
劉校尉不怕得罪人,卻不想把人得罪死了。
所以他只是阻止萬和等人進城。
等到奏報發出去,到時候就無所謂了。
即使萬和他們不服,也想搶這個功勞,到時候看的就是兩幫人扯皮的能力了。
誰真誰假……
誰的聲音大就有理。
大多數時候天啓帝都是這麼判斷的。
“但是要走不行!”
離了自己的眼睛,那就是變數。
如果對方不經過郡守這道程序,動作更快呢?
總得把人看在自己眼皮底下才好。
“把他們給我拿下!”
劉校尉用刀一指萬屠,示意軍士動手。
事後陪個禮道個歉也就過去了。
職責在身,想必對方也可以理解。
“我有何罪?”
萬屠不動了。
他按着刀柄看向城牆牆頭。
“你們要逃跑。”
“這就是心虛!”
要罪名?
劉校尉嗤笑一聲:“本官不上你們的當,你們騙不開城門就想溜走,對不對?”
聽劉校尉這樣說,臨近的軍士眼睛立刻就紅了:“果然是黃天道的奸細!”
他們跟黃天道鏖戰數月,可以說有不共戴天之仇。
唯恐萬和他們跑了,一個個軍士立刻順着繩子從城頭往下墜。
爲了守城,城門已經被泥石填死了,一時半會挖不開。
“走吧?”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雖然不知道幫了郡城這麼大一個忙,爲什麼城頭那軍官還認定他們是奸細。
但萬大長老沒有跟他計較的意思。
反正,錯過今天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
“這人該殺。”
萬老頭忽然道。
萬和唬了一跳,生怕他一眼把人給看死,趕緊連哄帶騙地推着萬老頭轉了個身:“精精兒還在家等着你講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