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好久才緩過神，眼裏注滿柔情，彷彿回到那個四季都在飄雪的北國。
那裏是自己的故鄉，有多少年沒有回故鄉了？二十年還是三十年？久遠得都記不清。
小名只有故鄉的人，熟人，親人知道。
面前的這個人是誰？
自己不認識這個男人。
“你還記得嗎？”面前的男人眼神熾熱。
“你還記得那個雪國的世界，我們穿上厚棉襖堆雪人打雪仗，給雪人取名字。一娘二孃三娘。那時候你比較胖在女孩子間是最小的，我們都叫你三娘，三娘三娘長大了要誰做郎？”
龔茹的心被融化，小時候的事情刻在記憶裏，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會記得，以爲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記得。
這個男人是和自己一同玩到大的夥伴？
想不起有這樣的人。
面前的男人撕掉臉上的面具，龔茹的手就捂住嘴巴差點尖叫出聲，“竟然是你！你還沒有死？”驚愕地問。
“你一定希望我死吧。可是我的命大死不了，我站在懸崖頂，你的小手推到我胸膛的時候，我的心涼了，我沒有怨恨沒有後悔，爲了你我願不要自己的命。那一年我們才十二歲，我們是青梅竹馬啊。”
“圖爾過，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龔茹冷靜下來。
也終於知道丈夫爲什麼讓弟子們下山會甘願死去，死了所有的恩怨情仇就一刀斷了。
真的能一刀斷了？
“十二歲你就這樣殘忍，幸虧我的命大，掛在樹上被砍柴的老伯救起。”
“老伯會易容術，教會我易容術我回到家，你們已經搬走，去了哪裏不知道。”
“我到處找你，想問你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我對你不好？你知道那時候你爹孃已經把你許配給了我。”
“我一直沒有怨你恨你，我是真的喜歡你，爲了你我願不要自己的命。”
“老天開眼了竟然讓我在十年後找到你，那時候你已經爲人妻，我沒有打擾你的生活，我知道你生活的幸福就滿足。”
“你知道你嫁給了他，你的丈夫在外面做什麼？他多情風流沾花惹草，播下了種。”
“燕葛不是你的孩子。”
“你胡說！”龔茹暴怒。“孩子是我生下的，他怎麼不是我的孩子？”
“如果是你的孩子，你孩子大腿上的一塊胎記怎麼會沒有？如果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爲什麼和你們長得一點也不像？
“你丈夫說孩子的胎記是用藥驅除的，這麼多年你都被矇在鼓裏。”
“你生過孩子是沒有錯，可是你不知道在你生孩子的同一個晚上，五十里外的一個村莊裏也有一個女人生了孩子，同樣是男孩。”
“那個女人是你丈夫的相好，他對你說，忙於陸雲門的事情，其實是和她相會。”
“你一定記得你生孩子的那天晚上，尊章親人都在身邊，唯獨少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你丈夫，他告訴你陸雲門遭到襲擊，天真的你信以爲真了。”
“你知道你生孩子的那天他在哪裏？他就在五十里外那個生孩子的女人家裏。”
“那晚沒有星。”
“那晚的風涼。”
“那晚生完孩子你就失去意識，第二天醒來纔看見孩子。”
“你不知道在你失去意識的下半夜裏，一匹馬從五十里外的女人屋裏出發，馬上的人用厚棉襖裹着嬰兒，疾馳到你生孩子的家門口。”
“那個時候你的屋裏除了你沒有其他人。”
“這個抱着嬰兒的人撬開你的家們，迅速調換嬰兒騎馬離去。”
龔茹聽得呆住，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圖爾過說得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知道得比自己還清楚。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因爲那個騎馬調換嬰兒的人是我。”圖爾過的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
龔茹捕捉到開始認爲圖爾過說的是真的了。
“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圖爾過又笑了，這一次是肆無忌憚的笑，“爲了接近你。”
“那個時候我已經學會易容術，知道你丈夫做了很多壞事，你丈夫因爲我知道得太多要殺我滅口他要滅我不容易，怕我將他做的壞事捅出來就只好和我做交易。”
“我要他調換孩子，我仿照你丈夫的臉自制一張臉皮。”
“我和你丈夫真是有緣，身材差不多，我能無時無刻地接近你丈夫，熟悉你丈夫比對我自己還熟悉。我甚至能知道你丈夫心裏的想法，模仿你丈夫的每一個行爲的細微變化，你丈夫也積極地配合我，我好接替他的位置。”
“所以很多時候你的丈夫是我。”
龔茹的臉蒼白如雪。
圖爾過覺得龔茹無助。心一陣揪痛。
從推下圖爾過的那天開始，就知道多年後的某一天報應會來。不管願不願意接受都要接受，看着圖爾過道：“總有一天你會爲你做得這一切付出代價的。”
“付出代價？”圖爾過冷哼一聲。
“從我被你推下懸崖的那一刻開始，我就認爲我已經死去，心死了，不過是一副軀殼還在這個世界行走。”
“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恐懼，連心都死了的人，有什麼代價？有什麼代價可以大過死亡？”
龔茹覺得圖爾過是恐懼之源，這一切都是由於自己小時候的一次無意錯誤造成的。
其實，十二年前的那天下午，自己的本意是嚇唬說喜歡自己的圖爾過。
圖爾過道：“我喜歡你，爲了你我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十二歲知道什麼？
圖爾過說願意爲自己付出生命，自己覺得好玩，對一臉天真的圖爾過道：“你願意爲我付出自己的生命，你就證明給我看，你證明給我看了我才相信你，你走到身後的那株粗樹邊去。”
圖爾過轉身看了看，粗樹的後面是懸崖。毫無怯意的走到粗樹旁。
龔茹也走過去，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着圖爾過，臉一陣紅一陣白。
圖爾過的眼睛熱切的看着自己，臉是蒼白的，就像是一年四季下得雪一樣。自己小小的身體再上前一步，幾乎碰到圖爾過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