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雙亮起的眼睛。
文長清有些頭疼。
“那是杜老爺子給咱家鋒將弄的六個小妾,按照杜老爺子親兵營杜仲成杜統制的說道,一個兩個太少,三個四個不安穩,就弄了六個……”
“小妾,六個,真是荒唐……”
雖然這世間妻妾成羣的比比皆是,但是同爲女子,同樣爲人,總想一個人獨佔了另一個男女的全部好處。
矮些的女子也是如此心思,雖然她是個宮女,是皇帝三五千個備選妃嬪中到底一個。
“挺荒唐麼……”
萬傳山收了笑容,有些不滿了。
“這位小大姐,你聽着荒唐,不妨我便告訴你一件更荒唐的……”
“杜老爺子是咱們鋒將的爺爺,咱們鋒將是杜老爺子的孫婿,他們間是爺爺與孫婿的關係,是爺爺給孫婿在納了小妾……”
“還不是更荒唐……”
未經打理的鬍子掩藏下,嘴角翹起,一副譏誚。
“可是你哪裏知道其中之苦……”
“杜老爺子全家,長子長媳,直至剛出生的重孫,京城失陷之日,舉家赴了國難,盡皆而死,其中,便有鋒將馬上成親的媳婦……”
“今年春上,杜老爺子僅存的孫子也戰死了……”
“鋒將家中一脈單傳了四代,父親早年戰死,母親殉節,他的祖父,今春正月初五也病歿了……”
“時下,龍杜兩家,一百三十餘口,也就活了他們爺孫二人……”
“算上瓜扯,也不過多了鋒將慈母一人……”
“即便這樣,杜老爺子還是把鋒將派了過來……”
“前幾日,鋒將由慶州轉來烏南,行前,老爺子就一句話,烏南,不死不棄……”
“那個杜老爺子心可夠狠,雖然未曾完婚,但是你家將軍總是一個孫婿身份,適才也是稱了娘子的,便是這樣,還趕來這裏,這不是要人斷了子孫麼……”
矮些的女子一副心思立到了龍承烈一邊,指摘起來。
“到底不是親生的……”
“不是親生的又是如何……”
“杜老爺子與我家鋒將的爺爺,也是十幾二十年的生死兄弟,兩家血脈相連,還在乎親生與否麼……”
“聽鋒將說,當年他到杜府求親,杜家可是把所有未嫁的女兒都叫出來與他選取……”
“若是狠心,能一下子買了六個女子與他做妾麼……”
“你幾曾聽說過給孫婿納妾的爺爺,還是六個……”
雖然是被派到烏南等着戰死,但是龍承烈連日來的教訓總算有了結果,更因爲杜懷意軍中的聲名,對着矮個女子的言辭,萬傳山的言語中有了火氣。
“那也不該把他派來……”
矮個女子的心思依舊沒有更改,護定了龍承烈。
“是啊,是不該派來,才十七歲,過了年,四月初六纔是生日,可是能不能過了生日都不好說,之後,卻是再也沒有生日,只有忌日了……”
“但凡是有一點辦法,你以爲杜老爺子能捨了這段親情……”
“沒辦法啊,大趙軍將多,但是敢死肯死的沒有幾個,都是一門心思喝着兵血,求了自家安穩舒坦的……”
文長清是軍中之人,萬傳山一番言講中,張口閉口都是杜老爺子,自然就生了興趣,詢問起身份。
“你說的杜老爺子還是軍中哪位,能隨身跟從親兵營,該是一個軍中顯貴之人吧……”
“威宣將軍,永成縣侯杜懷意……”
“不愧當世名將,這份心性……”
望向龍承烈時,筠兒的眼中現出了不忍。
“都把孝帶紮了……”
“今夜裏,軍將替桑曲守靈,騎營明日繼續出營操演……”
“明日辰時,與桑曲出殯……”
潘憐兒等已經借來了白布,扯成了布條,與一衆女子一堆堆的抱了,由後院轉了出來,與騎營的軍兵們分發了。
龍承烈與幾個軍將取了兩根,一根與尋常軍卒一樣,束到腰中,另一根則綁到了頭上,做了軍中的孝子扮相。
綁縛時,嘴中卻不閒着,做了此後的分派。
兵們散去了。
散去之前,幾十個軍兵抱來了柴捆,生了兩堆篝火,又將剩餘的柴捆圍着篝火擺了兩圈,做了座位,方纔離開。
卻是沒有人吩咐。
“這位姐姐,可否與我兩根……”
猶豫了一番,筠兒走向了將一團布條搭在左臂,正幫着百里復整理頭上孝帶的潘憐兒,輕聲說道。
“你們不必了吧,再說公主還在等着回報消息……”
幫着風不破捆紮腰間孝帶的龍承烈停了手腳,轉身說道。
“總歸是爲了救援我等才送了性命……再說此際,公主該是睡了,左右是無法入睡了,還不如替公主盡些心意……”
“那就隨着你們……”
一口言語,隨意淡漠,並無感激的情分,也缺了親近,直把矮些女子惱得,幾乎咬碎了脆白牙齒。
白生了可憐你的心思。
一賭氣,大了膽子,便將筠兒扯到與龍承烈避開的另一處篝火邊上。
與萬傳山幾個做了一堆。
“這桑曲端的福氣,還有許多人與人守靈,也不知道日後老子有無這份福分……”
坐定之後,褚天光直起身子左右望了,
“六六大順呢,也不見個人影,總要弄些喫食吧……”
“你註定是沒這福分的,先給老子做了孝子再說……”
雖是分了兩堆篝火,百里復依舊沒斷了撩撥心思。
動手的時候,對了褚天光,他是十打九輸,便就在嘴上掏盡了便宜。
“美得你,還是老子先走了好,不光有了兒子,還有個兒媳……”
“那你趕緊走吧,現在就走,省的你那兩個娘子找不到墳頭……”
百里復回着。
與他同披了一牀被子的潘憐兒則咬住了下脣,抓了一根未燃的柴火,遠遠地拋了過來,泄了怒氣。
“慨然赴國難,從容笑生死……”
“真是一羣好漢……”
文長清讚歎道。
心中卻在爲這一衆在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