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將女生猛 >羅幃繡幕圍香風(3)
    許南枝從良雲閣出來,一路無言,身後是四五個黑着臉一言不發的影衛,她回頭打量了兩眼,只能嘆氣。前頭帶路的牧之,那臉色更是不好。時不時回頭,拿着一種極不友善的眼神打量着許南枝。

    她原是準備同他搭兩句話,套套近乎,見狀也只好作罷了。一行人走了一會兒,眼瞅着就要出了良雲閣,一直走在前頭的牧之一步頓住。他面無表情的轉身,將手中的東西遞到了許南枝面前。一個掐絲琺琅的小手爐,並一件大氅。

    許南枝在那處翻了個白眼,頓覺有些無語。這外頭冰天雪地,她瑟瑟縮縮的凍了一路,只等快出了良雲閣,牧之纔將這些東西遞過來。她思忖了一番,終是將這許多話咽回了肚子裏,只老大不樂意地將那大氅並手爐接了過來。

    那牧之卻是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就只站在原地看着她。半晌之後,才指着許南枝搭在手上的那件大氅,冷冰冰道:“主子叫你穿,你便穿上。”

    她先是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回過神。看着手中那厚重的黑狐大氅不禁失笑:“江雲鶴是養黑狐的不成,怎的大氅全是黑狐皮子的?”

    牧之臉上照舊冷的同快寒冰似的,只一眼不發看着她。只等她將大氅披上,收拾利索,這才送着她出了良雲閣。閣外,車馬早就套好,朝着顧府去了。

    一路上無人說話。這個點,臨近宵禁,街上已然沒什麼人了,一路上只聽積雪在車輪下發出的微聲,在空蕩街道上回響。

    她百無聊賴地將方纔江雲鶴給的玉佩拿出來,細細端詳。上好的獨山玉,入手溫潤,玉石表面不見半點瑕疵,猶如浸着水一般,通體泛着水潤光澤。玉石一面刻着繁複的花紋,細細看了才知,是孤雲野鶴,倒是同他的名字契合,想來卻是他貼身的物件。

    許南枝正出神想着,馬車聽了。牧之冷着臉,將車趕到了顧府大門口。

    “哎呀,你怎麼把車停在這處來。”這般招搖,嚇得許南枝立時從車上跳了下來。她原是想趁着人不注意,從角落處翻牆,可還是晚了。

    顧澤深在大門外等許南枝許久了。

    “阿沅。”他的聲音帶上了幾分薄怒,便如這冰天雪地的夜晚一般。許南枝對自己這位大表哥,其實是心存幾分敬畏的。故而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做出一副乖巧至極的模樣,對着顧澤深甜甜一笑。

    “表哥。”

    顧澤深幾步就出了門,上下一打量許南枝的裝束,眉頭又是擰了幾分。可因着那麼多人瞧着,也不好發作,只冷冷道:“你給我進來。”

    許南枝不敢違背,只好乖乖跟着他往府裏走。顧澤深倒也沒伸張此事,徑直到了許南枝的園子裏,等房門關上這纔將臉沉了下來。

    他坐在上首,許南枝卻只敢站着。

    “阿沅,你方去哪裏了?”顧澤深沉着臉問道。

    “方纔……方纔覺着屋子裏悶,就想出去走走。我聽聞今日外頭有集會,便去看看。”許南枝一番謊話,說的漏洞百出。這顧澤深是京兆少尹,小小年紀便有經世之才。便是聖上也出言褒獎過。許南枝這話哪裏騙的過她。

    顧澤深只冷眼看着她,她覺得有些尷尬,只好又問:“表哥,你找我可是有事?”

    顧澤深指了指屋子角落的兩個大箱子道:“再有兩月便是你的生辰,前些日子我去了姑蘇公幹,那裏有個做首飾的老師傅。我想着你平素沒什麼飾物,便上那給你定了一套羅浮點翠頭面,又另給你做了兩套宮裝來配。本是想着待你生辰再送你。不過白日裏聽母親說,明日要帶你去長公主的品梅宴上,我想着這副頭面正合時宜,因而拿來給你。你的生辰禮我再置辦也不遲。”

    點翠的工藝,奢靡複雜,多是祖輩相傳,當今世上怕是沒有幾人會了。更不用說一整套的點翠頭面,光是做也要做上數月。想來,顧澤深爲了她這生辰禮是實實在在的下了功夫。還記得,前些年,自己那繼母不過得了個點翠的簪子,便在京城裏頭炫耀了好些時日。每逢集會宴飲,都要將那簪子帶去,在一衆貴夫人中間好生出個風頭。如今可是一整套的點翠頭面,許南枝雖說不喜這些,但也不由感嘆。

    “表哥,我就知道你最疼阿沅了。”許南枝有些感動,連說話也帶上了幾分撒嬌的意味。她走到那箱子前,取了個耳墜出來放在手心細細看着。“真好看啊,瞧着就非俗物。”

    顧澤深卻是全然不爲所動:“你這黑狐的大氅,也非俗物吧。”

    只這一句話,便叫許南枝一愣。她原以爲這事便就這樣糊弄過去了,誰知道那顧澤深還記着。

    “表哥……”

    “看這衣服形制,倒像是男子的。說吧,誰的衣服?”

    “江雲鶴。”許南枝自知瞞不過去,只好如實說道。“他方領了錦衣衛指揮使的差事。白日裏因着些誤會,我被人帶去了鎮撫司,同他說了幾句話,勉強算認識。剛纔我出門,正巧遇着了他。他許是看我凍的厲害,就叫手下的人將我送了回來,又將大氅給了我。”

    顧澤深一聽這話,臉立時黑了。“黑狐大氅,有價無市,他倒真是捨得?”

    許南枝垂着頭,不敢說話。若是叫顧澤深知道,自己那還有一件,只怕他要氣得更厲害了。

    “拿來。”顧澤深嘆了口氣,將許南枝身上的黑狐大氅拿過去:“這大氅我去還他。他非善類,自此後你莫要與他有所糾葛。”

    許南枝不敢說不,只連連點頭。許久之後又聽顧澤深開口問道:“阿沅,你是不是還在介懷那件事?”

    許南枝驟然擡頭,看着顧澤深。

    “其實我也知道,你自小是個有主意的,不是那種日日廝混在外頭的性子。你做事總歸有自己的理由。”他嘆了口氣,頓了頓又接着道:“可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更該好好活着。何必畫地爲牢,將自己困在過往之中。有些事情,父親母親絕口不言,必是有他們的道理。你只需知道,他們不會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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