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南枝張了張嘴,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終是半點力氣都提不起來,沉沉昏睡了過去。
她是被一陣刺骨的寒意給激醒的。她驟然驚醒,自己已然是在一個刑房之中。雙手被鐵鏈吊起,她整個人以一種難受的姿勢懸掛在半空之中。
身上帶着的物件已然被蒐羅過一遍了,佩劍也早已被收了去。許南枝幽幽轉醒,眼前站着三四個着黑衣的男子。爲首的一個瞧着三十來歲的模樣,穿着箭袖,腰側繫着一柄長刀,瞧這周身的架勢,應當是個練家子。
看他那黑色衣袍之上用暗金絲線紋繡着的祥雲紋理,再瞧他發冠之上斗大一顆明珠,可見此人的身份非比尋常。或許他便是這錦繡山莊的幕後主使。
方纔見過的莊主亦是在這牢房之中,她挽着袖子,又從一旁的水缸之中舀起一瓢水,劈頭蓋臉就砸到了許南枝臉上。
許南枝被那水一激,刺骨的寒意終於將她的神智喚醒。
“沉安。”那男子終於是開口:“今日這事你做的不錯。”
那莊主沉安將手上的水瓢放下,撣了撣手上的灰塵:“兄長,這姑娘怎麼處理?”
那男子看了許南枝許久,一步上前,掐住許南枝的脖頸,厲聲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麼?”
“找人。”
那男子沒多少耐性,一聽這話,手上用力。許南枝被他掐住了咽喉,一時喘不上氣來。他死死盯着許南枝,幾乎是咬着牙道:“我沒什麼耐心,你最好不要挑戰我。”
“好好一個姑娘,何必這樣想不開。”沉安笑吟吟地抱着手,站在一側,一雙眼危險地打量着被牢牢困住的許南枝:“我這幾個兄長可都不是什麼會好好說話的,若是惹急了他們,受苦的還是你。”
沉安一面說,一面伸手撫上許南枝的肌膚,不住感嘆:“嘖嘖嘖,多漂亮的姑娘,整個一個衣服架子。若是受了刑毀了實在可惜……”
她話音未落,便被後頭一個男子生生拖到了後頭:“沉安,莫鬧。這都什麼時候了,多少雙眼睛盯着主子,你可別犯渾。”
沉安聞言,這纔有些不大樂意地舒了一口氣,再不說話。
方纔抓着沉安的男子一步上前:“兄長,要我說,這就是個細作,直接打死了了事。”
許南枝這會兒還被那爲首的男子掐着喉嚨,動彈不得,亦是喘不上氣。不過聽了幾人這一場對話,大概也明白過來,或許敘白所料不假,這錦繡山莊,果真內有古怪。
她強撐着一口氣,扯出一絲挑釁的笑來:“你們在說什麼,我實在是不知道。我是來找夭孃的……”
“夭娘?”掐着許南枝的那個男子,忽然面露狠厲:“還說不是細作。說,何人要你來的?”
“何必這般費力。”後頭一直站着不做聲的另一個男子這會兒開了口。他聲音尖銳刺耳,叫人聽了便生出不寒而慄的意味來。
“算你倒黴。”掐着許南枝的那個男子皮笑肉不笑地鬆開了手,將許南枝放了下來。許南枝被掐了許久,早就已經透不過氣。如今也顧不上思慮太多,只大口地汲着空氣。
那個叫沉安的,亦是一臉可惜地看着許南枝,嘖嘖地搖了搖頭:“好好一個姑娘,真真可惜。”
說話間,那個聲音刺耳的男子走到前頭。他說話甕聲甕氣的,像是掐着嗓子一般,叫人格外的不舒服:“姑娘,你背後的主子,消息不行啊。夭娘背主私逃,已有兩年。你家主子要你來尋夭娘?”他哼笑了一聲:“還是說,夭娘便是逃去了你家主子地方?”
他一面說,一面從懷裏掏出來一打牛皮紙,另一手撫上許南枝的面龐,附伏身側在她耳邊道:“那你可真是可憐,你家主子是要拿你做棄子用呢。不過不打緊的,你老實交代,我們便收留你,如何?說說看,你背後的人是誰?”
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是太后?是陳家?還是……留王?”
許南枝看着那男子手上拿着的一打牛皮紙,忽然想起來許多年前顧梁淺初入鎮撫司的時候,同她描述的,鎮撫司裏頭的刑法。其中一樣,她覺得尤爲可怖。
用牛皮紙沾水,覆在犯人面上。牛皮紙沾水密不透風,一層接着一層敷上,直至犯人無法呼吸。等犯人瀕死之際,再將牛皮紙悉數取下,拷問一番。若是犯人不招,便再來一次。這樣的刑法偏生還有個極其吉利的名字,叫做加官進爵。按着顧梁淺的話說,自鎮撫司成立至今,骨頭最硬的犯人,也不過熬了七回。
許南枝頭一次感覺到了恐懼,由心底起,自內而外散處來的恐懼。她慘白着一張臉,看着那男子將一張牛皮紙掀下,放到水中沾了沾。
那男子回頭,看了看許南枝,忽然笑了:“哦?看來你見過這手段?有幾分見識,我倒是好奇,你能在我手中熬過幾回?”
那男子將牛皮紙從水中撈出,朝着許南枝的人方向走了過去。許南枝頻頻掙扎,可雙手被鐵鏈死死捆住,鐵鏈叮噹,她卻如何都掙脫不開。原說許南枝憑着內力,或許也能掙脫開。可如今藥效沒過,她是半點內裏都提不起來。
看着那男子越發逼近,許南枝心中絕望至極。
“你們是袁家的人!”許南枝沒了法子,拼死一搏,咬牙喊到。
她此話一出,的確是嚇着了面前幾人。爲首那人臉上一白,隨後叫住了那個正要對着許南枝下手的男子。
“先住手。”
他走到許南枝近處:“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