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廠長,有人找您。”那工人叫了聲,便離開了辦公室。

    柳得志擡頭一看,“哎喲,這不是張縣長嘛!快請坐快請坐!”說實話,張一凡並不認識柳得志,他不知道柳得志是怎麼認識自己的。

    柳得志見張一凡大駕光臨,立刻親自倒了杯茶,兩人在辦公區沙發上坐下。

    三個正在作圖的年輕人聽說張縣長來了,紛紛擡起頭來看,柳得志就道:“沒你們的事,繼續忙。今天下午得把圖紙趕出來。”

    張一凡打量着這間比較簡陋的辦公室,除了幾張桌子和一些簡單的辦公用品之外,實在沒什麼太多的東西。

    於是他就問道:“這就是你們的辦公室?”

    柳得志道:“廠長他們的辦公室在前面的樓上,我還是喜歡呆在車間,這樣可以第一時間瞭解到車間的情況。只是這裏太簡陋了,要不我們到上面去坐?”

    “那倒不必了,這樣也挺好的。”張一凡點點頭,看來這個柳得志還真是個關心企業存亡的好領導,不說別的,光從辦公室的簡樸和工作態度,就讓張一凡頓生好感。

    最近張一凡是主抓兩家企業重組的事,上次他已經和祕書還有縣裏的幾位領導來視察過了,也許柳得志就在那裏記住了他。

    “現在車間的生產情況怎麼樣?”張一凡看着玻璃窗外那些正聚集在一起的工人,隨意地問了句。

    “情況很糟糕,手裏的訂單越來越少,工人現在搞輪休都沒事做,一個星期上二天,三天,工資也就一百多二百塊錢。”柳得志嘆了口氣,“張縣長,最近縣裏是不是想把我們兩家企業給合併重組了?”

    既然提到這事,張一凡就問了他,“你對重組有什麼看法?”

    “請恕我直言,張縣長。其實這個提議是好的,因爲兩家企業做的是同類產品,以前是計劃經濟,體現不出各自的優勢。但現在改革成市場經濟,這就有點自相殘殺的味道。我們兩家企業又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設備落後,技術落後,管理觀念落後。香港李家明先生不是說了嘛?什麼落後都不要緊,關鍵就是人的思想觀念不能落後。觀念落後了,纔是真正的落後於人家。”

    “設備可以買,技術可以改進,思想觀念這種根深蒂固的東西,想改就難了。對於國企的整改,我倒有幾點看法。不知道會不會擔誤您的時間?”

    張一凡喝了口茶,“沒關係,我今天就是特意來的。你說吧!”

    柳得志看看窗外那片空曠的草坪,“不如我們到外面走走?”

    可能是有些話不方便當着工人的面講,張一凡理解他的想法,於是兩人就出了辦公室。一路走一路講。

    “如果企業要進行重組的話,我希望政府能出面,對這次人選做公平公正的選撥。現在有些人,只顧自己享樂,根本就不管工人的生死。去年一個老工人受了工傷,人家的醫藥費報了一年,到現在一分也沒拿到。而他們給自己買車,喫喝玩樂的錢卻拿得出來。每年所謂的交待款就是十幾萬。”

    “十幾萬啊,對於我們現在的企業,那就是一個天文數字。工人工資才二百塊錢一個月,有時還不能按時發。”

    張一凡聽了這些話,看到柳得志痛心疾首的樣子,應該不是在演戲。而且自己這次突襲,看到的應該是最真實的一面。於是他安慰道:“劉曉軒是你外甥女吧?她昨天跟我提了這事。”

    “曉軒跟你說啦?”柳得志很意外,然後又靦腆地承認,“其實我也有這個想法,把企業盤活。想想我們二十多歲的時候,那時的華峯機械廠是多麼的有名,現在幾乎成了沒人要的爛攤子。”

    “你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和改革措施,整理成書面的文字,交到辦公室來。我們將會對你們這些報告做一個全面的整理,然後在你們這些人中間選一下合適的擔任重組之後的企業管理人。”

    兩人邊走邊說,“現在的華峯也好,華雲也好,光靠整改重組是不夠的,還得引進外資。貸款的話,我們想過了,壓力太大,企業負擔太重。除此之外,還是你說的那句話,關鍵還得看思想觀念。更重要的是,做爲一個領導人,該如何帶着企業走出現在的困境?在工人方面,肯定是勞力氾濫,那麼這些工人將採取什麼方式處理?既然是改革,就要打破大鍋飯,能者多勞,能者多得。”

    “所以在工人的錄用方面,也要有個具體的方案。還有,現在的華峯,已經不能再靠自力更生了,必須尋求合作。如果靠你們自己研究新產品投放市場,這個環節太慢,必須靠與其他企業合做,可以選擇給人家做配件,先養活工人,再慢慢尋求突破。現在的新產業很多,很多東西是可以借鑑的,汽車行業是一個很好的發展空間。”

    張一凡說這些話的時候,柳得志就暗暗記下了。而且越聽越心驚,這些理論,這些想法,有很多是自己沒能想到的,自己只想到如何盤活企業,卻沒想到如何借勢。如果真的一味靠貸款,壓力真的太大,與別的企業合作,給他們做配件,倒是一條快捷方式的道理。

    他聽着聽說,怎麼就感覺到張一凡這次不是來暗訪,而且特意來指點自己似的。如果不是他提醒,自己根本不會去想那些方面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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