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虛幻的場景，卻虛幻到如此真實。
她其實最近時常會在思考，之前她在夢噩裏看到的那些，真的是自己的前世嗎？
自己以前竟然是一隻那麼厲害的妖王？
此時，她又變成了那名爲淬月的妖，死在這片茫茫雪地之中。
她閉着眼，卻明確地感受到，淬月已經死了，因爲她怎麼都無法睜開眼睛。
耳邊有輕輕的衣物摩擦的聲音，好像有人蹲下身，將自己慢慢抱了起來。
聞到這帶着細雪初融般清冷的熟悉味道，她知道，這應該是那位上仙。
自己在他面前爲他而死，他雖然不曾對自己動心分毫，但起碼也有些慚愧和憐憫吧。
所以他或許是想找個地方把自己埋葬了？
虞星不知道，她的神識飄飄忽忽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忽然間，一滴雪水飄在自己的臉頰上。
她想抹去，卻發現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沒法動，也沒法睜眼。
啊……是下雪了嗎？
但似乎，也沒有下雪。
因爲她漸漸感覺到了陽光暖洋洋的照射，應該是出太陽了。
既然出了太陽，那又怎麼可能下雪呢？
那自己臉頰上那一滴，倘若不是雪水，又是從哪兒來的，那溫熱的感覺……怎麼那麼像是一滴淚？
誰都淚？
難道，是眼前這個抱着自己的人，他哭了？
是因爲愧疚，懊悔，還是垂憐？
虞星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淬月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才換來了一滴淚，可這一滴淚的含義，淬月再也沒有力氣去問了。
此時，她隱約覺得腦子裏有刺啦刺啦的電流聲，但是除此之外，什麼都沒聽到。
系統：“宿主久等了，系統已經爲你自動制定了臨時應對滅世鈴的解決方案，滅世鈴之所以強大，是因爲它可以無休止吸取人的功德，越是強大的人，它吸走的功德就越多。”
系統：“目前系統採取的解決方案是，宿主你就躺平讓它吸吧。你有好幾億的功德，永遠吸不完，滅世鈴這樣肆無忌憚地吸，它早晚會撐死自己的！”
系統：“來吧來吧，這滅世魔星竟然敢這麼挑釁我們，咋們就撐死他！”
……
在另一邊。
陳靜書拿着手中的滅世鈴在搖晃，她此刻眼眸通紅，神色癲狂，明顯早已不再是陳靜書本人。
她以自己爲祭品，讓那個滅世鈴的主人進入了她的身體。
而滅世鈴，正在不斷吸取虞星的功德。
“陳靜書”看着滅世鈴源源不斷地吸入海量的功德，有些略微不解道：“沒想到，在這個落魄的小島，竟然還能有這般的意外收益，這年紀輕輕的小女孩，功德量可真的是歎爲觀止。”
宵明抽出含光長劍，那暗藍的色調像是冥界的幽火。
他一劍甩過去，劍氣將“陳靜書”喝退了幾步，冷冷說道：“把那滅世鈴丟出來，我考慮可以不算那兩枚銅板這一千年來的利息。”
“陳靜書”看到這劍氣，臉色微微一變，“這劍氣……”
而後，他似乎對宵明的身份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對宵明露出一個邪氣的笑容，“嘖嘖，這小島還真的是不同尋常啊，先是有功德深不見底的小姑娘，再有你這位曾經憑一己之力就可以撼動九重天的……看來，我這覺醒的時機可真的是太好了。”
說完，他盯着宵明的臉看了看，“我很久以前聽說，你的修爲被封印了大半？那可太遺憾，你是抓不住我的。”
宵明根本不想聽他廢話的樣子，他突然綻放了凌厲無比的劍氣，將劍身擱在兩指之間，對着“陳靜書”，目光認真而冷酷，惜字如金道：“還錢，然後滾。”
“陳靜書”笑得瘋狂，“滾？我還沒有吸夠呢，這女孩可是一個寶藏，你瞧，都吸了那麼久的功德了，竟然還能吸，很抱歉，我得等吸完了再走。”
下一刻，虞星的眼皮動了下，她漸漸醒了。
醒來之時，她看到的是宵明大師，在和“陳靜書”戰鬥。
而“陳靜書”手上的那個滅世鈴，有一條金色的功德線從自己身上牽出，將自己和滅世鈴連接在了一起……
等等，難道說，滅世鈴在吸自己的功德！
認識到了這件事之後，虞星渾身的弦都緊繃了起來。
——“別急。”
虞星咬着牙，“我要和她拼了！”
宵明單手抓過自己身上的黑袍，罩在了虞星的身上，“你不是他的對手。披着它，可以緩解身體的虛弱。”
“陳靜書”聽完後，嘴角殘酷地笑了笑，“小姑娘，找我拼命，你還不夠格。不過，是該加快速度了，再給我幾秒鐘，我保證把你的功德吸得乾乾淨淨。”
隨後，那根連接着滅世鈴和虞星身體的那根功德線，猛然變粗了幾十倍。
比原先更多、更深、更兇猛的功德，一瞬間從虞星的身體裏抽、出，然後直接灌溉進滅世鈴。
這樣大幅度的抽、取，是因爲“陳靜書”覺得吸得差不多了，可以快速進行收尾了。
見此情景，虞星臉色慘白。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輕舉妄動，因爲自己怎麼看都不是那個滅世魔星的對手，如果輕舉妄動給宵明大師添了麻煩，那就更糟糕了。
而宵明，已經飛身過去，打算奪過滅世鈴，卻被“陳靜書”阻止，兩個人打鬥了起來。
但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陳靜書”原本以爲這樣的加倍抽取，大概在數秒內就可以完成。
然而，並沒有。
過了整整半分鐘，那滅世鈴還在不斷大幅度、巨量地抽取功德。
此刻，那“陳靜書”的臉色終於有些繃不住了。
但是滅世鈴一旦啓動，不吸完它是不會罷休的，必須吸乾爲止。
所以那滅世鈴，依舊在不停地“工作”着。
下一刻，虞星感覺到一陣暈厥，有些耳鳴眼花。
腦中的系統忽然說道：“宿主，你一下子失去功德太多，可能會造成片刻的暈厥，這不打緊，不要在意。”
而那邊的“陳靜書”看到這一幕，以爲虞星是被吸乾了，快要死了，低喃着，“看來終於差不多要吸完了。”說完，他看向宵明，“這位故人，我沒空陪你玩了，後會有期。”
說完，“陳靜書”正準備溜走，他知道，宵明如今修爲被封印了大半，拿他沒轍。
可奇怪的是，就在此時……
停止了“工作”的滅世鈴，卻猛然間，在“陳靜書”手中變得通體金光，閃爍不已。
而後，金光越發強烈，滅世鈴開始不斷震動，反常至極。
“陳靜書”有些納悶，他低頭細細一看，這不看還好，這一看，那猛然間大作的金光，差點刺瞎了他的眼睛。
下一瞬，滅世鈴竄到空中，像是喫飽了沒地方發泄一般，來回不斷瞎竄。
“陳靜書”從未見過自己的滅世鈴變成這樣，他心中十分震驚，嘗試去握住滅世鈴，卻無果，“這是怎麼了？難道滅世鈴要進化了？”
而後，猝不及防地，滅世鈴忽然在空中發出一聲巨大的爆破聲。
“砰”的一聲——
無數金色的功德字符在空中漫天飄散了起來，而滅世鈴，原本完好無損的表面，此刻像是被爆破之後的氣球，變得破碎不堪，四面漏風。
“陳靜書”此刻的表情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他從未想過，自己最拿手的法器滅世鈴，竟然會就這麼炸了……
它到底吃了多少功德？
纔會炸成這樣子。
“陳靜書”的神情從原本的運籌帷幄，變成了強裝鎮定中帶着一閃而過的震驚。
他此刻朝着虞星看去。
虞星此刻終於清醒了一些，不再頭暈眼花，腦子裏沒有那種嗡嗡嗡的聲音了。
她看到那滅世鈴不再吸自己的功德了，以爲是宵明替自己打敗了對方，有些感動地看向宵明，“宵明大師，你又救了我……”
“陳靜書”見此，納悶地皺了皺眉。
他也是見過很多大場面的，自然知道自己的滅世鈴爲何會突然這樣，很大原因，大概是因爲吸收了太多功德，實在吸不下，炸了。
可眼前這個女孩的表現又實在和功德深不見底的得道高人搭不上邊。
開溜之前，“陳靜書”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宵明，然後餘光指了指虞星，用只有宵明能聽到的聲音壓低說道：“有意思啊，是裝的，還是真開了一身掛，卻毫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