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儒圈內對於這樣的說法,往往是一笑而過,因爲即便是某屆狀元的策論,在他們眼中最多算的上佳篇,距離警世級別都還遠,更別提鎮國了。
但是這一次不同。
除了拉一個總榜外,錄取規則也有了相應的變化,排名前一千位與往年舉人同等待遇,之後則算爲落榜!
初審很快結束,張三等人表情凝重的拿出他們初篩的三千份試卷,換句話說,有七千份已經被捨棄掉了。
“大人,今天實在太過慘烈了。”
“怎麼慘烈法?”呂調陽問道。
“如果是下官參與到本次科舉,很有可能會落榜。”張三苦笑道。
呂調陽認真道:“那恰好證明這樣做的是對的。”
“時間緊迫,開始吧。”李大儒說道。
相應的禮節結束之後,衆人開始專心的工作起來。
以大儒們的水平,往往看了一段,就知道下面的部分要說什麼。
所以看得極快,只有出現那種好的文章,大儒纔會仔細閱讀。
“此篇字佳,但內涵不足,一切論述如浮萍,缺少着力點。典型的假大空。丙等。”
“此篇不錯,風骨俱佳,當爲乙等。”
“此篇佳作,【若有戰,召必回,戰必勝】爲點睛之筆,可惜單有氣勢,無法更進一步,成爲警世名篇啊。”
每個閱卷人對着自己的手裏的試卷一陣長吁短嘆,尤其是那些處在警世名篇邊緣的佳作,只要多一些生活經驗,多一些感悟,肯定能成功的。
但萬事沒有如果,封建社會的讀書人往往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哪裏聽得到民間疾苦。
很快,第一篇警世名篇出現了。
楊傅看着卷面上的字體,他太熟悉了。
“李月明……”
無論觀點,還是論據都極爲紮實,提出的解決方法也是具有一定可行性。
雖然李月明多次讓自己下不來臺,但是這一刻,楊傅選擇了遵從內心。
“警世佳作出!”
隨着楊傅的宣佈,所有大儒紛紛圍了上來查看。
“不錯,不錯。”
“毫無疑問,當爲警世!”
所有學宮教員,都認出了李月明的字。
“果然是陛下與張居正看好的人。”
張居正眼看讀書人那種看到好文就要探討的勁要上了,急忙打斷,“陛下可等不及了啊。”
“對,對,對。”
“沒錯,別耽誤正事。”
衆人慌忙回到自己的位置。
片刻後,孔廉看到了朱翊鈞的試卷。
作爲看着對方答題的監考老師,對於這篇文章的質量自然無需多說。
“鎮國篇,出!”
衆人聽聞,又急忙跑過來看看到底是誰。
“陛下的啊。毫無疑問,當爲鎮國!”
“可是第三題有些太過激進了吧。”
“我也認爲如此。”
張居正見狀,認真說道:“按老規矩,有異議的先放一起。”
“好。”
“聽首輔大人的。”
這之後,再也沒出現聚堆的現象,每個人都讓自己按照張居正的要求做。
張居正對哈欠連連的讀卷官們提議道:“一會兒天就亮了,索性把名次排出來再一起睡吧。”
“好,聽首輔大人的。”部分大儒早已年歲大了,長時間閱卷,可謂是個極爲費腦子的活計,現在完全被帶亂了節奏,加之一宿沒睡,頭暈腦脹,基本上是任由張居正擺佈了。
最後張居正走到有爭議的卷子堆,又掃了一遍。一共五十五份。其中三篇是需要商討是否爲鎮國的;剩餘五十二份則是商討能入進入警世。
半個小時之後,關於五十二份的談論已經結束。
衆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安靜擺放在桌上的三篇文章。
張居正便拿出正中央的一份,給衆人說道:“諸位看看,此乃陛下所著,諸位有何異議?”
所有人沒有立即說話,他們有的人一生難求一篇鎮國名篇留世,如今竟有三個年輕人能有此殊榮,尤其是朱翊鈞,已經多次做到。
孔廉對着三篇文章感嘆道:“如此多的英才加入,這應該算是史上最強的一介科舉了吧。”
“沒錯,他們的成就必能照耀大明未來前進的路。”李大儒附和道。
“這纔是真的文曲星下凡啊,天佑華夏,天佑大明!”
“首輔大人,老夫有一事想問。”
“劉大儒請講。”
“本次京察搞的轟轟烈烈,是不是就爲了這些後起之秀?”
張居正也不否認,“也是陛下的意思。”
“但陛下整篇策論看下來,總結下來是【穩農,強兵,重商】,三個方向同時實施的話,國家現在如此情況,能否受得了?”
天下人都清楚,一般狀元的文章往往就是當時國家的政治方向的一個縮影。
張居正發現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借用陛下的話來說,這片土地上的人民不怕苦難、死亡,怕的是沒有希望的虛度光陰。”
張居正斬釘截鐵的有力發言,算是泯滅了大儒心中最後一絲‘柔政’的幻想。
“舉手表決吧。”
共有三人棄票。
第二篇文章,孔廉也沒藏着掖着,直接說道:“孔觀棋。”
張居正點評道:“眼光老辣,政策偏穩。”
“表決。”
十人棄票。
“第三位是誰的?”楊傅問道。
“不認識。”
“不認識。”
……
既然都不認識,那張居正便多說了幾句,點評道:“一看就是市井蹉跎過歲月之人啊。暮氣微重,銳意不足。是旁徵博引、文字老道的雄文。而且能看出作文者,對相關政務的瞭解,比一般官員還要稔熟。更難能可貴的是思路開闊,言之有物,既沒有不切實際的空談,也沒有拘於成法不敢越雷池半步。”
“表決。”
十五人棄票。
隨後大家對警世名篇進行表決。
……
當朱翊鈞用過早膳之後,便直奔這裏。
果然,名單已經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