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機構基本上已經廢掉了,無論是朝堂上的御史還是地方上的按察使,都是一個個只會打嘴炮,不會幹實事的主兒。
就說陝西現在的狀態,西安府的糧食是分派出去了,可是下面的人轉手就開始倒賣。
怎麼個倒賣法?
例如負責把糧食從西安府運輸到延安府的運輸官員,從一萬石糧食里扣個五百石,五百石相當於六萬斤糧食了。
說好的是一萬石,到了就少了五百石,問起來就說是路上遇到劫匪或者損耗,總之就是少了。
這件手段,當初朱翊鈞查抄戶部左侍郎的時候,負責運輸的官員可不就是明晃晃的說有20幾萬掉河裏了?!
如果是放在地方上,那隻要塞點錢,你就說少了怎麼辦吧?少了就少了唄!
這筆糧食就到了延安府,然後延安府的巡撫和知府去點糧食,開始談論本地的災情。
本地有災情嗎?城裏沒餓死人啊,沒餓死人有什麼災情,沒餓死人就沒有災情啊!
對!就沒有災情。
邏輯閉環,那還上報什麼。
於是,糧食就成了官員的了。
西安府是把糧食都分派出去了,可是到了地方,那些糧食就動不了了。
這和沒有分有什麼區別?
但對於朱翊鈞而言呢,朕錢也花了,災情卻沒有緩解,還肥了一圈的官員,代入到自己孫子的話,最後朕去煤山吊死,你們轉身擁抱建奴主子!
荒唐麼,不荒唐。讀書人都知道沒有永恆的王朝,現在朱翊鈞和張居正所做的一切,在不少人眼中,都是垂死掙扎,毫無意義之舉。
朱翊鈞冷冷盯着這個按察使,怒道:“那麼,朕問你一句,要你有何用!”
趙奕鸞慌張道:“陛下息怒!陛下,這糧食都已經運到了個州府去了!官員們已經在着手救災了!”
“狗屁!”朱翊鈞一腳踢在他身上,寒聲道,“朕剛從延安府過來,你們以爲朕爲什麼會砍了延安府所有的官!”
官員們又像演練過無數次一樣,齊聲道:“陛下息怒!”
“息怒、息怒,你們只會讓朕息怒!朕要你們幹什麼的!”
朱翊鈞來回走了兩轉,道:“施鳳來!”
“臣在!”
“你來給朕做個總結,這次災情,你們辦的事!”
施鳳來頓時蛋疼起來,朱翊鈞這樣明顯是讓施鳳來來做這個壞人。
施鳳來心裏叫苦,但是沒有辦法啊!
施鳳來可是親眼見過朱翊鈞在大殿上把所做的一切啊,這位爺自從遊歷過來,是徹底釋放了內心的惡魔,面對貪腐,可謂一位名副其實的暴君,殺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施鳳來立刻調整好面部表情,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差點就落了兩滴眼淚下來了:“回稟陛下,這一次災情,陝西百姓受苦了啊!陛下!臣有罪!買了那麼多糧食,分配到各地州府,但安塞縣和延安府的百姓依然沒有糧食,臣無能!”
你看,不愧是混京師的,又是老油條一個,一上來就開始賣可憐,裝辛苦。
可惜朱翊鈞在朝堂上看過太多太過了,任憑你演技如何,只要沒有想要的結果,那就是重罰。
施鳳來連忙道:“陛下,臣已經把糧食都運輸到各州府了,只是各州府的官員失察,此次臣以爲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按察使趙奕鸞失職!”
趙奕鸞猛地擡頭,道:“陛下,臣冤枉啊!”
施鳳來就是秉承着死道友而不死貧道的真理,在衆目睽睽之下把趙奕鸞給賣了。
這賣的是相當徹底。
意思就是,我已經把所有東西都處理好了,一切都沒有問題了,糧食都送到百姓的門口了。
可就是因爲趙奕鸞監察不利啊,導致下面的人都把糧食不給老百姓,陛下,臣也有錯,但臣的錯就是太相信趙奕鸞了。
沒辦法,臣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才上了他的當!
你看,這賣的多有水平。
其他官員一聽,頓時就明白其中的道道了。
皇帝正在怒火上,要拿個分量足夠的人出來頂罪幫皇帝敗敗火。
看這局勢,倒黴催的按察使大人是逃不了了。今兒個不交個腦袋出來,保不準皇帝會把在場的各位腦袋給掛到西安城的城牆上去。大家都是在官場混了那麼多年的,這點理還是知道的。
於是大家的默契來了!
左布政使都任也出列道:“陛下,臣以爲,此次災情到現在還不能穩定下來,都是趙大人的責任!”
右布政使陳琦瑜也都出列道:“陛下,臣附議!”
知府伊伸也道:“陛下,臣附議!”
其他官員一看這幾位大佬都表態了,齊呼道:“臣等附議!”
朱翊鈞哪裏不知道他們的小心思,但現在問題還在眼前,不是徹底清查的時候,於是問道:“當如何?”
施鳳來道:“當處斬,以儆效尤!”
趙奕鸞這下臉色直接慘白,“你們!”
朱翊鈞一聲令下:“來人,將趙奕鸞拉下去,斬首示衆!”
錦衣衛便親自將按察使趙奕鸞給拿下來了。
朱翊鈞一來西安府就殺人是爲什麼?當然不僅僅是爲了泄心頭之氣。
更重要的是殺雞儆猴。
陝西現在的情況太嚴重了,他皇帝可以在延安府一頓騷操作後,留着苦逼的英國公在那裏維穩。
但西安城的官員卻是不能立刻大開殺戒的。
畢竟這裏是陝西的核心地帶,無論是糧食的運輸,還是政令的傳達,或者調遣地方財政,都需要這些人。
把這些人一口氣全部幹掉後,沒人幹活了啊!但這些人又太特麼的不是東西了。
明末這些個讀書人沒有把本事用在正經事上,就用在撈錢和打嘴炮上了。
朱翊鈞要是耐下性子跟他們打嘴炮,估計得被他們氣死。
所以啊,都他孃的跟朕消停一點,朕不停任何解釋,先殺個人再說!
現在砍個人來威懾衆人,不然你們以爲朕是給你們鬧着玩的?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
趙奕鸞的聲音漸漸遠去,官員們心頭都開始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