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把和海瑞接觸的所有記錄已經送在了朱翊鈞的書案之上。
6月17日。
內閣因爲馮保總結的《海瑞的爲官之道》，足足開了一天的研討會。
6月20日。
新明報開始有鋪天蓋地的宣傳‘清官海瑞’的生平事蹟，同時附上了連續三年的京察考覈，當然爲了其它官員着想，只公開了海瑞自己的部分。
6月21日。
一張聖旨發往了南京海瑞府邸。
此時的外界已經被一個消息震驚到了，那就是海瑞居然【直升三品】。
通過這段時間的宣傳，海瑞這個名字在大明絕對是如雷貫耳的，官場上就沒人不知道的。大家雖然用海瑞的過往可以印證他是一個好官，可是其爲官的方式或者行爲準則來說，真的要重用海瑞，那是在開玩笑。
朝廷的主力官員是什麼？是進士啊！
海瑞什麼出身？舉人啊！
如果海瑞入京了，那代表什麼？代表舉人也能做到文臣頂端，這還了得。這件事情是絕對不行的，這是壞規矩，關鍵是搶飯碗啊！
現在進士這麼多，好的官位卻沒那麼多，大家都想往上爬，本來就不容易了，你在弄一個舉人入閣出來，天下多少舉人？這得多少官位啊！
想到自己一個進士，面對一個上司是舉人，那怎麼可以，心理不平衡啊！
爲什麼翰林入閣能夠得到認同，人家翰林本身出身就高，每年的一甲入翰林，一甲是什麼？狀元、榜眼、探花，就算是選庶吉士，那也是二甲前幾名。
你考不過人家，那你就得任命，這纔是符合規矩的。
張府。
呂調陽此時正在和張居正坐着品茶。
這就是皇帝沒有立太子的好處，不然那時候，像他們這樣的重臣，要避諱太多太多的潛規則了。
“叔大，對於海瑞進京這事，你怎麼看？”呂調陽品了一口熱茶後，微微嘆息道。
“和卿，都下值了，還要聊公務啊。”張居正慵懶的伸了個懶腰。
“以你我的身份，難不成真的有下值了的說法？只有下野纔對。”呂調陽沒好氣的說道。
“哈哈哈，沒錯。”張居正笑道。
“我是至始至終都認爲我們的陛下有着超乎普通人的遠見的，所以他要做的事，絕對不能只看眼前，甚至是未來五年。”
聽到張居正的話，呂調陽再考慮到朱翊鈞的年紀，認可的點了點頭。
“陛下他有條件和資格，爲二三十年後思慮，甚至是三四十年！”
“所以，我們站在這樣的立場上，再來思考如今的政策，很多東西就清晰了許多。”
“清晰是清晰了，但是現在惹的爭議也大很多啊。”呂調陽想着自己家裏人接到的拜帖，可是頭疼不已。
“甘羅認識不？”
“甘羅？！”呂調陽念道了幾次後，反應過來張居正提的到底是誰，“戰國時期秦國名臣甘茂之孫，著名的少年政治家。甘羅自幼聰明過人，小小年紀便拜入秦國丞相呂不韋門下，任其少庶子。甘羅十二歲時出使趙國，使計讓秦國得到十幾座城池，甘羅因功得到秦王政賜任上卿（相當於丞相）、封賞田地、房宅。”
呂調陽無奈道：“叔大，你這不是擡槓麼，那時候哪裏有科舉啊，就算有，以對方的學識，肯定和學宮這幾個孩子差不多……”
說着說着，呂調陽忽然反駁自己道：“不對，我明白了！”
“這下你明白了吧。所以海瑞入京也好，直升三品也罷，都是小事。”
“與它相比的話，確實是再小不過的一件事了。”
“我只希望我可以活到那個時候，以旁觀者的身份，親眼目睹那個瞬間。”
“要不，你開始和我一起鍛鍊吧。”張居正忽然開口邀請道。
“不了，我這年齡實在太大了，靜一點更好。”呂調陽直接拒絕道。
……
從張府走出來之後，呂調陽的收穫還是蠻大的，除了解決了內心的一個疑惑，也對未來的那件事更加的期待了。
雖然在朱翊鈞的心中，這一定是未來必然發生的事！
那就是李月明入閣！
張居正隱晦的提起甘羅封相這事，就是暗示了朱翊鈞未來的大計劃之一！
只不過與甘羅相比，李月明的身份、性別更加敏感；
大明和春秋時期的秦國也完全不同；
士林集團掌握的能量也是天差地別。
所以朱翊鈞要是想推動這件事最後成功，就不得不提早佈局。
當然要說的是，即便以呂調陽的眼光來看，李月明都是一個極其優秀的天才！
尤其是對方提出要到歐洲去留學的時候，他的內心已經對李月明這個小丫頭，有了一絲敬佩之意。
……
不單單是離去的呂調陽在回味，就連張居正也在書房反思着。
“陛下，我真的是小瞧你太多了。”
以張居正的視角來看，當初朱翊鈞鼎力支持自己的‘一條鞭法’，唯一換去的就是【李月明入學宮】這一個條件，而當初建立學宮的初衷還是張居正自己提的。
然後爲了幫助‘一條鞭法’推行下去，朱翊鈞又頒佈了‘新京察制度’。
這給了外人【朱翊鈞+張居正】乃是親密無間的戰友的關係，就算是張居正在【海瑞入京】之前也是這樣想的。
後續的【女子參加科舉】，也是當做陛下的任性小要求，自己也在背後默默促成。
而且李月明在學宮的表現也足夠優秀，讓自己覺得幫一把也沒太大關係，最多最後給她掛一個【翰林】職位。
一切的一切，就是張居正對於朱翊鈞的計劃所有猜測！
現在看來，自己還是片面了……
海瑞本身就素有‘賢名’，如今朱翊鈞開天下先河，破格提拔，重用對方就是想讓他先吸引一波火力，然後給天下所有人留下一個【朱翊鈞唯纔是舉】的印象。
一旦李月明留學歸來，也許是五年後、也許是十年後，那時候朱翊鈞一定會多多提拔幾個‘海瑞’，只是爲了最後賦予李月明真正的實權！
最後一路高歌，入閣拜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