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像是無處不在的黑霧,將所有亮光掩埋,她雙手抓着大理石地,徒勞地掙扎,被身後的喪屍往回拽。

    就像是掉入深不見底的死亡之谷,唯一的希望,是幾步之外的扶梯口。

    口子越來越遠,身後的惡臭越來越重,喪屍的爪子已經嵌進肉裏,林軟苦笑着閉上眼睛。

    雲淇,你他馬倒是快點來啊!不是說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嗎?

    雙腿被身後喪屍緊緊抓着,林軟甚至連回身踢幾腳都做不到,指甲抓着堅硬的大理石地,不想就這麼被咬。

    小腿肚子似乎被喪屍咬了一口,劇痛傳到麻木的大腦,林軟聞到了與腥臭相伴的好聞的草木青香。

    睜眼擡眸,映入眼簾的是看不清殘影的物事,從頭上飛過,準確無誤地扎進身後埋頭啃食的喪屍腦袋裏。

    然後是臉色蒼白的雲淇,出現在扶梯口,連氣都沒喘勻,眨眼間跑到林軟面前。

    她跪在地上,視線盯着的地方,是林軟被喪屍抓撓和啃咬的小腿。

    這場死亡逃脫只不過持續了幾十秒,可像是經歷了漫長的一生,林軟翻身拖着傷腿靠坐在護欄上,還有力氣露出沒事的笑。

    雲淇沒做聲,悶悶地跪在地上,抓着林軟的腳脖子放在自己腿上,一點點揭開咬爛的褲腿,露出底下印着牙印的傷口。

    被咬的地方是小腿腿肚子那裏,這隻懂得埋伏的喪屍居然還會挑地下嘴,哪裏肉多往哪裏咬。

    也幸好它挑嘴,沒有傷到主動脈血管或者筋脈,否則想要快點去表姐那,怕是有的折騰。

    黑襯衫沾滿腥臭的污穢,雲淇抿脣看眼樓下的人,二話不說抱着林軟閃身進了迷宮。

    她懷裏抱着人,還有餘力將包背在身上,三繞兩繞的就去到黑咕隆咚的迷宮深處,等到一處寬敞地方纔將懷裏的人和包放下來。

    黑暗中揹包拉鍊拉開,然後是窸窸窣窣翻東西的聲音,隨着一聲布料撕裂聲過後,林軟感覺到氣壓很低的女人回到自己身邊。

    褲腿被捲起到膝蓋處,然後是涼水倒在傷口上,清洗了好幾遍雲淇才溫柔細心地包紮好布條。

    她處理傷口的動作很嫺熟,整個過程除了清洗時疼痛之外,基本上感覺不到痛意。

    “需要消毒,還要找些藥,包放在這裏,我揹着你出去找藥,好不好?”

    大概是林軟的傷有些猙獰,看起來很嚴重,雲淇說話時音調有點顫,像是極力穩住心緒後的故作平靜。

    眼前是什麼都看不清的黑,即便再努力睜大了眼,也瞧不清雲淇的位置,但是林軟還是摸索着伸出手。

    下一刻,手被人握住,溫熱的掌心與林軟冰涼沾滿冷汗的指尖相貼。

    順着手掌一路向上摸到了對方的臉,“好,都聽你的。”

    林軟乖巧得像是幼稚園裏聽老師話的小孩子,“可是傷口會一直滲血,容易引來屍羣,到時候咱們說不定都跑不掉,所以,你快去快回好不好?”

    這話並不是爲雲淇考慮,而是因着身體特殊,林軟怕自己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一點小傷口都能引得屍羣追幾裏地,更別說這種不斷滲血的咬傷了。

    當然,等雲淇出去一趟再回來,這座商場說不定就被屍潮徹底包圍,到時候她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就不是林軟需要考慮的了。

    她活着,是自己的依靠;她死了,是自己的夢想,不管哪一種,都不虧。

    軟了語氣的話,讓雲淇猶豫好長一段時間,最終,還擱在對方臉上的手感覺到點頭的動作。

    “一個時辰之內,我肯定回來。”雲淇握着林軟的手,堅定道:“在那之前,你先藏好。”

    說完,也不等林軟回答,揹着她幾步躥上迷宮假山山頂。

    與地面隔着兩三米距離,站在假山頂上,能看見高牆外邊的玻璃穹頂,黯淡的光從外邊照進來,模糊不清的迷宮通道在眼前鋪展開。

    她們待的地方,竟然是在靠近鬼屋的偏僻角落,而且是地勢最高的那處,一眼就能看清整層樓的佈局。

    這附近好幾條路都是死衚衕,就算是末日前大白天進來,輕易也發現不了這裏,更別說現在黑漆漆的情況下。

    假山佈滿嶙峋怪石,尋常人沒那個體力和技術,根本上不來。

    林軟看到去而復返的雲淇,揹着她們的三個包,手腳並用像只靈巧的猿猴,幾下就躥到面前。

    從揹包裏掏出好幾件衣服墊在石頭上,然後一個包當靠枕,一個包當腳踏,林軟就這麼被人抱着塞進臨時安置點。

    等這邊安排妥當,忙前忙後的人又四處轉了轉,才深深看了眼林軟,跳下假山,出去了。

    一場驚心動魄的逃亡過去,身上掛了彩,林軟很疲憊,雲淇走後她小心藏着,時刻關注下邊動靜。

    沒成想幾分鐘不到,對方又回來了,身後拖着什麼東西。

    微弱的光能看清對方忙碌的身影,但看不清下邊具體情形,不過熟悉的惡臭味,讓林軟明白什麼東西被拖進來了。

    除了剛剛咬傷自己的喪屍屍體,還能有什麼。

    雲淇她,是真的很細心,對自己也是真的好啊,林軟枕着揹包偏頭看下面,心裏感慨。

    可惜,她是仇人。

    ……

    時間一點點流逝,即便躺在五樓假山頂,依舊能聽見外邊震天的屍吼。

    伴隨着屍吼的,是一樓那羣倖存者的討論。

    按理說,安靜的空間聽到樓上樓下的討論還算合理,耳聰目明的人多少能辦到,可是隔着四層樓的距離還能聽見,就不對勁了。

    末日裏,被喪屍咬傷的人,無非兩種結局:變成怪物中的一員,或者變成怪物前被同伴解決掉。

    總而言之一個字,死。

    林軟不知道雲淇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思,堅持要給自己找藥,但她知道樓下那羣人,見到五樓的喪屍撲向自己後,會是什麼心思。

    最有戰力的女人離開了,那麼剩下那個被咬傷的女人,可不就是潛在威脅?

    再往深處想,或許可以用被咬傷這個女人,去脅迫武力值爆表的女人做事,畢竟之前雲淇那一笑,表達的情緒是個明白人都能看得出來。

    她在意她。

    善良的人面對困境往往想法不一,但自私的人大多一樣,只要對自己有好處,管她人是死是活。

    討論聲被刻意壓得很低,如果不是躺在高處,而是隔着層層疊疊的迷宮石牆,林軟說不定壓根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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