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麗的笑太瘮人。

    嘴裏的棒棒糖沒了甜味,這根雲淇臨走前塞給她的棒棒糖,從林軟嘴裏滑落,掉進下邊的黑暗裏。

    與棒棒糖一起掉下去的,是林軟。

    左肩靠近心口那裏被人捅了一刀,因爲捅的人太過害怕,這刀捅進身體後一點都不乾脆利落,像是小孩子釘釘子,錘一下歇一下的斷斷續續,讓人更疼得厲害。

    而捅林軟的,也確是個孩子。

    迪迪,雲淇從男人堆裏帶出來的女孩,又從楊麗手裏帶到五樓,中午喫飯時還乖巧懂事地夾了肉片遞到林軟碗裏,囑咐她多喫點肉早點恢復。

    那時候自己是怎麼迴應來着?

    哦,將那肉片擋了回去,還謝謝她的關心,還順手摸了摸小腦袋,叮囑她早點適應這殘酷的末日。

    所以,是爲了自己不喫她肉片而出手,還是叮囑她早日適應末日世界而出手?

    背後被捅了一刀,匕首還嵌在肉裏,哪怕林軟掙扎着想面朝下,終究因爲假山離地太近而沒有成功。

    嵌在肉裏的匕首因爲背部朝下,往肉裏進得更深,林軟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心臟,她現在滿腦子除了疼還是疼。

    傷口疼,心也疼。

    自己何德何能遇上個專撿白眼狼的大聖母雲小姐啊,加上前世,這是第七次被人揹後捅刀子以至於差點喪命吧。

    從假山上跌下來,入眼除了穹頂那點微光,到處都是漆黑一片,看不清周遭,也看不清假山上那個兇手。

    “姐姐對不起,楊姨說你被喪屍咬過,太危險了,我不想雲姐姐處於危險之中,所以……所以……,姐姐,不要怪我……”

    頭頂傳來小女孩泣不成聲的話語,林軟冷笑,原來楊麗在這等着她呢。

    她咬牙堅持,總算將身體從平躺變成側躺。

    想快點離開只是林軟一時起意,楊麗還沒那能耐鑽到她腦子裏左右思想,所以說女孩是對方早就埋好了的那顆雷,只要時機恰當,對方就會嘣地一聲,將她炸得稀碎。

    現在沒稀碎,可距離稀碎的效果也不遠了。

    匕首卡在肉裏,血液卻還在不停往外滲,體溫隨着血液流失慢慢降下來,林軟第一次在大熱天感覺到了冷。

    面前是黑不溜秋的石牆,牆底下積着一層灰,喘個氣都能吸進去一口的灰,還有難聞的氣味。

    這處空間,是鬼屋與迷宮間形成的死角,四面都是牆,一點光線都透不進來,估計平時工作人員也壓根不會清理這處,積塵散發着糜爛的味道。

    如果面前有面鏡子,大概能看到一張比鬼臉還要可怕的慘白麪孔。

    林軟還在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慢慢等待。

    有的人不能輕易受傷,有的血也不能在這末日世界肆意流淌,因爲那可能引發一場場災難。

    新傷舊傷都疼得要命,林軟卻反常的露出了笑容,等着吧,災難不會放過這裏。

    石牆另一側有聲響傳來,沒多久楊麗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那賤貨死了嗎?”

    “嗯。”迪迪聲音壓得很低,像是耳語般補充了一句:“我怕扎得不夠深,將她揹着地推下去的,肯定扎透了。”

    楊麗大笑:“哈哈,好,好,好!幹得不錯!放心吧,等雲小姐回來我會和她說清楚,到時候咱們和雲小姐一起守住這裏,再也不用去外邊過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

    小女孩靦腆地又低低嗯了聲,音裏帶着滿足與憧憬。

    隨即,她問楊麗:“我爸爸他們……”

    楊麗解決了心腹大患,一時間志得意滿:“他們啊,去鬼屋找人了,一會他們出來不要做聲,我們藏在這裏等雲小姐回來,到時候雲小姐自然會找他們算賬。等所有賬算完,你爸爸他就再也不能欺負你了,你那弟弟也不能,還有老妖婆,都會玩完。”

    迪迪還是十分擔心:“如果雲姐姐找到她,不相信我們說的話,怎麼辦?”

    楊麗沒說話,她那侄女插嘴道:“小傻瓜,那也得她找得到啊,雲小姐回來我們就說老妖婆把賤貨扔到外邊喪屍堆裏了,到時候誰還會傻子似的去喪屍堆裏刨屍體?”

    夏天剛來時有點邋遢,洗過之後其實挺清秀的,青春年少的滿臉膠原蛋白,漂亮的大姐姐最容易得小孩子喜歡。

    她溫柔的嗓音,很快就將小女孩說服了,這時候楊麗拍了拍另外兩人,低低說道:“他們回來了,藏好。”

    一陣窸窣聲響後上邊沒了動靜,大概是藏好了。

    想到雲淇爲自己做的窩,被幾個不要臉的白眼狼霸佔着,林軟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就地嗝屁。

    不遠處凌亂的腳步聲響起,男人們的喝罵也清晰地傳過來。

    原來是在鬼屋裏沒找到人,反倒被裏邊的道具嚇得不輕,幾個男人起鬨要去找楊麗的麻煩。

    而且在迷宮和鬼屋裏浪費了太多時間,馬上就快太陽落山,男人們擔心雲淇回來,一個個的罵罵咧咧地往外邊跑。

    等到五樓重歸死寂,頭上的三人才敢出聲。

    楊麗:“小天,帶着迪迪下去,咱們先去鬼屋裏邊躲着,雲小姐告訴我鬼屋的入口,就是防着那羣人對我們不利。”

    林軟聽了這話,忍着性子纔沒原地爆炸。

    白眼狼禍害自己罪大惡極,狗女人她也不冤枉!農夫與蛇,說的就是她!可憐了待在農夫身邊蹭點喫喝的自己。

    氣得眼冒金星的林軟努力喘勻了氣,儘量讓自己側躺得標準,免得身後傷口再滲血出來。

    頭頂三人連包都沒拿,躥下假山後就往鬼屋那跑,沒多久這塊空間就只剩林軟的沉重呼吸聲。

    安靜的環境,愈來愈冷的身體,讓側躺着的人終於扛不住,意識模糊地昏睡過去。

    再次醒來,是被一牆之隔的楊麗那裝模作樣的哭腔吵醒的。

    “是真的,雲小姐!林小姐被老太太命人扔出去,我們三個攔不住,要不是您之前說的那個入口,我們三個怕是也要……”

    雲淇的聲音很冷:“放手,我自有判斷。”

    被吵醒的林軟在心裏呸了一聲:你有個屁的自有判斷!有判斷還會讓白眼狼待身邊?

    背上被人捅了刀子,本來待在林軟心裏十七層地獄,且因爲近期表現有望上升一層的雲淇,不僅沒升還往下移了一層,徹底成了十惡不赦的十八層地獄的惡魔。

    那邊楊麗還在糾纏,然後就聽見咚的一聲,有什麼與石牆來了個親密接觸,震得林軟面前這堵牆都撲簌簌往下掉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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