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害怕的。

    雲淇不知道,原來在乎一個人,是這麼的難,光是看到對方臉上的恐慌,就已經心絞痛了,更別說那手上被劃出的一道道口子,讓她恨不得以身代之。

    大概是太害怕,林軟急匆匆地想出來,被伸出來的桌子腿絆了下,雲淇伸手準確接住她,軟玉溫香滿懷,沖淡了心裏的痛。

    “你終於回來了,是不是受傷了?嚴不嚴重?”

    雲淇在黑暗裏笑了,用盡量輕鬆的語調說沒事,讓林軟不要擔心,身上的傷口依舊隱隱作痛,她卻找到了最好的療傷藥。

    面前女子關心的話語,便是那靈丹妙藥,滌盪了一切的傷與痛。而隨後那帶着強烈情緒的乖巧模樣,更是讓雲淇覺得這趟沒有白跑。

    屋子沒有光亮,手動生火之後她開始整理揹包,順便解釋了自己拿那些東西回來的原因,林軟看了之後,好像有些不太滿意,這讓自以爲周全的雲淇有些不安。

    其實那店鋪不大,如果她身上還有靈力能夠打開儲物戒指,搬空那家店不過是眨眨眼的功夫,可惜……

    陪伴自己數百年的戒指,已經在飛昇過程中消失無影,連帶着身上的丹田與靈氣。

    當然,如果林軟真的需要什麼,自己再外出一趟也不是不行,大不了回來多沐浴一次便是,這點麻煩對於雲淇來說不是事,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留林軟一個人在這裏,不太安全。

    好在,小姑娘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翻看完東西后有些疲憊,去休息了。

    樓下還有魔物在拍打大門,雲淇自是要守夜的,可能是今晚突如其來的黑暗確實嚇到林軟了,她躺在牀上許久還沒睡着,眼一錯不錯地看着自己這邊。

    次日還要早起趕路,怕林軟沒休息好體力不支,雲淇起身過去,安撫道:“別怕,我守着夜呢,安心睡吧。”

    至此,對方乖巧點頭,安心入睡了。

    這世界魔物雖多,戰鬥力卻不高,晨間醒來之後,她們吃了點東西便出了那店鋪,雲淇帶着林軟遠離那些蟄伏起來的魔物,最終到了一處規模宏大的大樓外。

    有些東西雖然不甚明白,可結合已知經驗稍微想想就能想通,面前大樓裏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商品,想必也是一處店鋪。

    大門緊鎖,這對雲淇來說不是問題,多費一腳力氣的事,她主要鬱悶的是,進到大樓裏邊後,看見林軟對每樣東西都愛不釋手的樣子,心裏就有些委屈和無奈。

    要是自己有靈力,儲物戒指能用,這麼多東西裝進去,小姑娘該高興成什麼樣!

    這點也就想想而已,事實上她只能儘可能多的多背幾個包,多帶一點物資趕快啓程。

    不過東西是整理好了,可還是沒能如願啓程,原因大概是外邊有羣人往這邊逃來了。

    鎮守魔界數百年,護衛蒼生的理念已經深入骨髓,雲淇看那羣人處境艱難,幫忙不過是順手的事。

    但幫忙之前,將在意的人兒安頓好纔是重中之重,確定她不會亂跑,乖乖呆在安全的地方後,雲淇纔去樓下幫那羣人。

    事有好事壞事,人也有好人壞人,施了恩惠卻被當成威脅而拒之門外,這點雲淇也不在意,活了上千年,什麼沒見過呢,日後見面遠着點罷了。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高高興興回到二樓,見到的卻是那麼驚心動魄的場面。

    魔物血盆大口對着的,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護其周全的小姑娘那白皙纖瘦的脖頸。

    那一刻,什麼都不存在了,雲淇滿心滿眼只有五樓那人,以及她背後形貌醜陋的魔物。

    四層樓的距離,放在以往不過一個騰雲駕霧的功夫,可剛剛戰鬥一場,體力有所消耗的她,一層層往上跑,哪怕用盡力氣也還是花了十數息時間。

    十數息後,終於跑到五樓,見到的卻是小姑娘趴在地上,身後是魔物死死摳住她雙腿的魔爪,還有嘴邊那塊明顯是剛撕下來的肉。

    心疼伴隨着憤怒,雲淇來不及思考,身體本能地拆了手邊一根金屬管甩過去。魔物是輕而易舉解決了,但小姑娘腿上的傷,血淋淋的比挖了她的心還要難受。

    後悔,很後悔,特別後悔。

    雲淇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地看着強自鎮定表示自己沒事的林軟,滔天的怒火想要找個地方發泄,卻找不到對象。

    如果不在樓下流連,如果能快點趕上來,甚至如果沒有下去救人,心愛的姑娘是不是就不會受傷,畢竟被魔物咬過之後會是什麼結局,雲淇是知道的。

    傷口是需要清洗處理的,也是需要上藥的,現實不允許她過度沉浸在懊悔情緒中,這大樓裏沒有藥店,必須外出尋找。

    剛剛經歷一場兇險,雲淇是不放心將人放在這裏的,可是傻姑娘卻有理有據的提出不同看法,並且最終說服了她。

    臨走前的多重佈置,並不能讓外出尋藥的雲淇放心,她保證一個時辰之內回去,但奔跑的步子一步不歇,翻找好幾條街巷後,終於看到一家醫館。

    之所以肯定是醫館,是她遇見另一羣人,領頭的喊只要進去找到藥和繃帶人就有救,這句話讓雲淇不再像沒頭蒼蠅般亂轉,目標明確地看向那棟畫着十字的大樓。

    人羣在與魔物戰鬥,可雲淇沒那古道熱腸去幫助他們,趁着人羣吸引魔物注意獨自潛入醫館裏邊。

    好不容易找到需要的繃帶和酒精,雲淇裝到包裏蟄伏在暗處,那羣人裏有人受傷流血,到時候肯定會拿一些藥,自己雖然看不大明白那些小盒子上寫的意思,那就看看對方拿哪些藥就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總算闖到這處藥房的人羣,有兩人出來裝藥,藏在暗處的雲淇等着,卻發現對方那意思竟然是想把所有藥都帶走!

    這怎麼能行!

    顧不得遮掩身形了,雲淇搶先出手,搶了幾盒對方說的外傷藥膏塞進包裏,還要再裝點其他藥時,一直揹着那傷患的男人從腰側掏了東西出來發射暗器。

    雲淇躲過其他,卻還是有一發打中肩膀,眼瞧其他人也拿出相似的物事,她踹碎玻璃跳出那間藥房。

    傷口流血不止,卡在裏邊的彈頭被她用巧勁擠出,終於回到那大店鋪外邊,卻因爲魔物羣聚,又是一番打鬥才得以回到五樓。

    有的人真是死性不改,在迷宮門口撞見那羣明顯已經去過裏邊的男人,雲淇心性再好,也怒了,只可惜現在不是教訓他們的時候,裏邊還有人等着自己回去療傷。

    沒有靈氣的世界,受傷代表着什麼,她已經見過一次,自然是不會讓林軟步那位與自己同名同姓的女子的後塵。

    當然,替林軟治療傷口之前,她還有事要做。

    終於哄得人睡着的雲淇,有時間處理自己的傷口了,簡單包紮過的傷口還在滲血,藥物緊張的情況下,什麼都得從簡,哪怕從簡的辦法需要受一些苦楚。

    沒關係,就當是這次沒好好保護小姑娘的懲罰了。

    這麼一想,暴力止血的辦法倒不那麼疼了,雲淇苦笑着看眼傷口,然後用了些布條纏好,繃帶和藥珍貴,還是留給體質更弱的小姑娘用。

    小姑娘醒後,傷口處理挺順利的,更因爲這處店鋪貨物齊全,養傷的日子其實也過的還不錯,如果樓下那兩撥人不那麼生事的話。

    其實雲淇是真的沒打算動手,頂多陪着幾天來一直照顧她和林軟伙食的楊小姐走一趟,有什麼事好好商量,反正自己不會在這裏常住。

    但是好性子不代表任人欺凌,哪怕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

    林軟很特殊,不僅是因爲她與自己一樣不怕魔物啃咬的特殊體質,還因爲她是雲淇這輩子認定了的那個人。

    認真想談場戀愛的雲淇,現在是不太講道理的,她的道理,只與林軟有關,對林軟好的是道理,對林軟壞的就沒什麼道理了。

    沒道理的人或事,出手解決了就是。

    順從心意做出的選擇,好像林軟也是歡喜的,這讓雲淇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是與非,對與錯,向來就不是明明白白的。

    這句話同樣印證在楊小姐身上。

    林軟想要去見自己的親人,雲淇很高興,也支持,與她商量後纔會去問楊麗她們的意見,但是她沒想到領回來的人裏,竟然還有條蟄伏起來的毒蛇。

    人做錯了事,就該受罰,這與年齡無關,也與性別無關。

    當雲淇神識掃過,見到黑暗狹小的空間裏,林軟氣若游絲的模樣,心裏的怒火瞬間燒沒了理智,踢向楊麗那一腳絲毫沒有注意力道,那一刻她甚至想要衝出去幹掉這個世界。

    好在修行多年,本心猶在,幹掉最毒的罪魁禍首後,冷靜下來的雲淇沒有爲那麼幾個人渣毀掉自己的人生,但是她再不會出手管這些人死活的心,也是堅定的。

    林軟的傷很重,小姑娘本就身體弱,腿上的傷還沒好,就讓人從背後捅了一刀,雲淇盡了最大努力纔沒讓傷口再出血,但往後的藥和傷口隨時可能會發炎感染等情況,她卻是有心無力,特別糟糕的感覺。

    這種無力,讓她開始懷疑身邊的人,甚至懷疑起這個世界,爲什麼要處處針對已經很乖很聽話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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