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護所的隔離條件比起村寨那幾排小房子要好許多,一間屋子裏上下鋪的架子牀,牀上鋪着些乾草和竹蓆,是個八人間。

    她們三個進去時,裏邊已經有五個女人了,正坐在一起說着什麼,見來了新人,都閉嘴不言,視線不時往雲淇身上掃。

    五個女人,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的美,便是末世這種糟心的處境,身上也乾乾淨淨的,一看就是被保護得挺好。

    她們各有各的美,倒是臉上的神情極爲相似,視線掃過林軟與岑玥時,帶着明顯的不屑。不過看到雲淇,不屑則變成警惕與嫉恨。

    這幾個人什麼心思,林軟末世裏滾過一遭,自然看得分明。

    想來這時候進入隔離點,肯定是外邊逃難過來的,都過上逃難的驚惶日子,還能注重打扮,舉手投足間盡是風情,也是不多見啊。

    末世裏,強者爲尊,以色侍人並不少見,只是吧,這心態有些扭曲了,自己以色侍人,就以爲別人也要這樣,帶着有色眼鏡看人,有些小人之嫌。

    林軟懶得與她們計較,反正嫉恨的不是她,只要不耽誤自己的復仇計劃,愛咋咋地。

    隔離點男女分開,一排木板房盡頭,是仿照農村那樣弄出來的茅房,除了不能出隔離點範圍,還是可以小範圍自由活動的。

    隔離點外,是荷槍實彈站崗放哨的子弟兵,一是維護治安,二來,也防備着萬一有人隱瞞真實情況,結果感染變異成喪屍,好快速出手解決威脅。

    是了,熟悉的營地基建,熟悉的處事風格,還有那些巡邏的,站崗的熟悉的子弟兵們。

    災難降臨,世界劇變,蘭達營地最開始便是由這麼一羣人成立的,最可愛的人從維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變成了維繫倖存者繼續活下去的希望與支柱。

    軍綠色的衝鋒衣穿在身上,便是一種承諾,一種信仰。

    林軟由着雲淇牽着她從人羣裏走過,選了張牀坐下,臉上是怎麼忍都忍不住的感慨與笑意。

    也不知道在這裏短暫停留的時間裏,還能不能遇見那個永遠自信且勇敢的人兒……

    上輩子那人算是爲數不多站在自己身邊的朋友了。

    雲淇放下揹包,屈指彈了彈走神的林軟,笑道:“想什麼呢,這麼入神?仔細着點你的傷口,別磕到架子。”

    雲淇這話一出,屋子裏另外五個女人臉色頓時不太好看,哪怕知道庇護所裏有醫生檢查傷口,她們還是警惕着林軟,似乎下一刻她就要變成喪屍撲向她們一樣。

    五人抱團似的佔着裏邊三張架子牀,看那意思是不大樂意分出本該分配給林軟她們的那張牀鋪。

    林軟笑了笑,瘸着腿走到那五人護着的某張架子牀邊上,選了個還沒人佔據的下鋪,將揹包扔上去,對雲淇道:“沒什麼,就是在想……,人和人的差別,還挺大的。”

    感覺自己領地被侵犯,領頭的頗有姿色的女人冷哼着回嘴:“有些人啊,喫不到葡萄倒說葡萄說,醋味都快飄出十里外了。”

    有的人寧可掙扎到死也不願出賣自己換取一時安寧,而有的人卻是早早的就屈服於困境磨難,變的面目全非不說,還想拉着周圍的同類下水。

    這讓林軟想起災難發生前,和平年代裏,那些同爲弱勢羣體卻嚴於律人寬於律己的某些遵守三從四德的典範。

    酸麼?肯定是不酸的,不僅不酸,還有點可憐她們。

    打嘴仗這種沒什麼意義的無聊行徑,林軟是懶得去做的,選好自己的鋪位,讓岑玥找個位置放好包,剩下雲淇已經將包放在林軟對面那張架子牀的下鋪。

    先來的人大概是一路被保護得很好,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一時間除了個大活人杵在這,竟是沒別的物件表明哪個是自己佔好的鋪位。

    反正最漂亮那個想要去丟雲淇揹包,卻被人家單手拎到屋門口,提着後衣領的那種拎。

    少說也有上百斤的女人,就這麼毫無還手之力地被雲淇拎了出去,剩下四個縮在一起鴉雀無聲。

    拎了人過去,雲淇順便問了一嘴門外站崗的士兵,得知牀鋪沒有固定某人的肯定答覆後,對被拎走的女人笑了笑:“有證據證明那是你的鋪位嗎?沒有,那就是我的,看,我的包在上邊,而你,什麼都沒有。”

    漂亮女人連氣帶嚇,又驚又怒,瞪着一雙大白眼顫抖着紅豔豔的脣瓣,哆嗦了半天什麼都說不出來。

    有了雲淇的下馬威,岑玥淡定的選了張林軟頭對頭的架子牀下鋪,將自己的包放上去,梗着脖子睥睨一笑,又傻又賤。

    被迫住了上鋪的三個女人,在雲淇那雙黑眸的注視下,上牀的動靜都刻意壓低了許多,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側躺在牀上無聊的林軟,看她又嚇人,笑眯眯的扔了顆從包裏掏出來的瓜子,“趕緊睡會,晚上還得守夜呢。”

    睡肯定是催促雲淇睡,夜也還是對方來守,反正林軟知道自己是打不過五個女人中的任何一個,還不如讓雲淇來當那個鎮屋人,免得這些女人起什麼花花心思。

    拋過去的瓜子,被雲淇精準接住落入指間,輕輕一捏,瓜子仁與瓜子殼分道揚鑣。

    “張嘴。”

    林軟啊了一聲,瓜子仁輕輕巧巧落入口中置於舌尖,嚼巴幾下,還挺香。

    找到了免費勞力,林軟可不客氣了,“困不困?不困的話繼續剝呀,我正好磕得牙酸。”

    雲淇搖頭,下牀接了那袋瓜子,就坐在林軟身邊替她剝瓜子。

    五香瓜子,奶油味的,可香可甜了。

    岑玥擡頭望了一眼也不嫌膩歪的兩人,牙也酸倒了一片,揹包蓋在頭上,眼不見牙不酸,不恰那口檸檬。

    作妖的女人們攝於雲淇武力值,安安靜靜的躺屍,屋子裏只剩下捏瓜子殼和嚼瓜子仁的聲音。

    人和人啊,還真的是不一樣的。

    咔哧咔哧響了一下午的瓜子殼聲與那一屋子奶油味的瓜子香,並不是原以爲自己高高在上那幾個女人噩夢的結束,而是開始。

    女人們除了一身體面的衣服,也只剩兜裏裝的那幾袋餅乾,還能拿得出手。

    可是——

    入夜時分,外邊響起了大人壓着聲音喊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孩子回家喫飯,響起了站崗士兵們換班回去喫飯的討論,也響起了雲淇的詢問:“還是麪包和水果?不喫點肉嗎?”

    肉暫時還不太想喫,那晚祭壇看到的場景影響有點深遠,林軟撐着身子坐起來,朝揹包裏打量,“麪包和水果就行了。”

    藉着揹包掩飾,雲淇憑空生物,兩個椰蓉麪包和一個大蘋果,外加滷蛋被她從包裏拿出來。

    麪包包裝袋一撕開,淡淡的椰絲清香,和麪包獨有的麪粉香甜,讓其他牀位啃餅乾的幾個女人手裏拿得出手的餅乾瞬間不香了。

    還有那脆甜多汁的蘋果啊,紅彤彤的,看着就讓人流口水。

    雖說災難發生的時間並不久,大着膽子去某些商超裏邊找一找,還是能找到一些水果的,可那也得冒生命危險不是?與其爲了口喫的丟掉自己小命,還不如就這麼湊合湊合喫點。

    但是那蘋果啊,連軸轉的奔波逃亡中感覺都是上輩子的美味食物了啊,就這麼被別人一口接一口的啃着。

    咽口水,嚼着乾巴巴的餅乾,只能不停地咽口水才能好好的喫下去,畢竟這幾袋餅乾,來得也不容易。

    雲淇陪在林軟身邊喫完自己那份,旁邊岑玥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的喫得挺慢,林軟這頭兩人都喫完了,小姑娘還在那吧唧嘴,啃着自己那個蘋果。

    有的人呢,是那狐假虎威的狐狸,見勢不對就會乖乖屈服,一聲不敢吭;而有的人,平時看着挺慫,一旦有了底氣,那膽子就回來了,趾高氣揚一副我有大佬我怕誰的豪橫。

    林軟笑看一眼還慢條斯理啃着蘋果的岑玥,就着雲淇伸出來的手躺下,磕了一下午的瓜子,又美美吃了頓晚飯,還真有點困。

    守夜的活自然交給佔了鋪位卻不睡的雲淇,任她挨着自己盤腿在外側打坐,林軟低低的囑咐完一句後,閉眼睡覺。

    夜深人靜,屋子裏除了入夜那會有點外邊篝火瀉進來的光,之後倖存者們各回各家後,那點篝火的光亮也漸漸熄了。

    沒有電力,不是那麼重要的地方,這柴火自然是能省一點是一點。

    柴火是省了,夜也更黑了,隔離點的八人間裏,衆人也都安安靜靜睡了。

    不過,這衆人裏,自然不包括心有打算的某些人。

    因爲有云淇守着,又是前世記憶裏安全性很高的蘭達營地,林軟這一覺睡得比較沉,等她被人模糊推醒,屋子裏黑咕隆咚什麼都瞧不清楚。

    推她的人動作很輕,起碼在兩女人刻意壓低腳步聲的動靜裏,是完全察覺不到的。

    林軟眨了好幾下眼,適應眼前的黑暗後,依舊看不清那兩人走到了哪裏,不過目標很明確就是了。

    雲淇放在鋪位上,並沒有帶到林軟這邊來的大包。

    也不知道那兩人在腦海裏默默演練過多少遍,竟然被她們一步一步摸到了牀鋪邊,沒發出半點聲響驚動其他人。

    要不是其中一個女人因爲太過驚喜發出低呼,林軟還以爲她們在屋子裏舉步艱難地摸黑向前呢。

    揹包拉鍊打開的聲音,從裏邊往外掏東西的聲音,還有兩人迫不及待往嘴裏塞東西喫的聲音。

    林軟在黑暗裏笑得很壞很壞,指尖戳了戳雲淇的腰:“上吧,探尋真相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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