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還得尋個人家投宿，總不能夜宿大道之上吧。
本來這條道上從前還有過客棧，可後來戰火一起，生意做得越來越不安穩，漸漸也都撤走了。
一路前行，終於在日落前看到了山腳有個小村落。
衆人精神一振，拍馬趕了過去。待到跟前，卻發現村落裏沒有什麼動靜。
林初下馬走到一戶門前叩門，半天無人迴應。
衆人盤算實在不行再往前趕趕路，碰碰運氣。總不能強闖住宅吧，這種事他們還是做不出來的。
又叩了幾戶，還是沒有動靜，衆人只得上馬準備離去。
突然身後有了動響，傳出顫顫巍巍的聲音：“是二郎回來了嗎？”
一位阿婆扶着門框，朝外面望去。
李德存先下馬，迎了過去，“阿婆，我們是路過之人，天色已晚想要借宿一晚。
我們會付錢的，不知道阿婆能不能行個方便？”
“不是二郎啊，客人們進來吧，什麼錢不錢的，沒那麼多講究。”
阿婆耳朵和眼睛都不好了，引着衆人進院了。
“你們先坐，桌上有水，我再多蒸點喫的，剛好也要喫飯了。”阿婆轉身扶牆去廚房。
雖然他們帶了乾糧，但是能喫上口熱的，那也是極好的。
林初環顧屋內，擺設很是簡陋。一張方桌，四條腿還不一般長，只得拿東西墊上，才能平衡。
桌上的茶壺，壺嘴有缺口，至於壺蓋早已不知蹤影，想來阿婆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沒過多一會兒，阿婆端着一盤蒸餅，還有一盤不知名的野菜，擺在桌上，“家裏沒什麼喫的，客人們講究喫點吧。”
“阿婆，恁一個人住在這兒嗎？村子裏其他人呢？”
李德存也不客氣，拿起一個蒸餅吃了起來。
“死得死，逃得逃啊，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了。”
一番瞭解後，知道阿婆的男人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
留下了兩個兒子，先後被狄胡人強徵入伍，大兒子在戰爭中殞命。
而小兒子，也就是阿婆口中的二郎，後來也負了傷，腿瘸了，行動不便，就被開除了。
現在只能靠進山採集一些山貨，拿到狄胡那邊去換點喫喝，日子才能勉強維持下去。
“爲什麼不去嘉門關裏討個營生呢，總比現在強吧？”林初問了一句。
“二郎給狄胡人出過力，他不敢也不願回去啊！好在日子也能過，餓不死。”阿婆倒是看得開。
衆人一聽，心中實在不是滋味。
統治者們爲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一次次發動戰爭，受傷的終歸還是這些無辜的百姓啊。
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話，只是默默地啃着餅子。
“娘！”
門外突然傳來聲響，一個漢子一瘸一拐，手持着扁擔衝了進來。
原來是二郎淘換山貨回來，行至家門口，聽到屋內有陌生人在說話，擔心他娘出事。
阿婆趕緊呵住二郎，“這幾位是借宿的客人，不是歹人，二郎不可如此！”
一聽這話，二郎趕忙放下扁擔，連連道歉。
林初他們當然不會怪罪，這是個孝順的好兒郎啊！
二郎轉身準備出門，把散落地上的喫食撿起，老朱也跟了過去幫忙。
林初則將帶的乾糧拿出一半，放在了桌子上。
收拾乾淨後，衆人圍坐在一起繼續喫飯，阿婆則喫完去休息了。
“二郎，你在這裏討生活，日子也不好過啊，倒不如去嘉門關謀個差事，不比這強？”
“誰說不是，我也想啊！可是誰讓我給狄胡人賣過命呢？雖然不是我本意吧。
不瞞各位，其實這條腿之所以會瘸，就是因爲不忍心朝同胞下手。
被狄胡人看到後，打折的，回來就被趕出來了。一個瘸子，誰又會要呢
說罷，狠狠咬了一口餅，眼中泛着些許晶瑩。
而後衆人又在一起東扯西拉，聊了很長時間。
林初打心底裏想幫幫這家人，可一時之間又沒有好主意。
二郎收拾出一間屋子給他們休息，一夜無話。
天剛矇矇亮，林初他們就要辭行了。臨走之前，只留了夠喫的分量，將其他乾糧都留給了主人家。
林初更是將自己帶的唯一一兩銀子，留了下來。
雖然他也很不捨，但還是這樣做了，這是他的一點心意。
阿婆和二郎又是一頓感謝，將衆人送出村子，目視了很久：“好人吶！”
餘下的行程半日時間足矣，越往北，越顯荒涼。
眼見之處，植物甚少，但是這裏確是不少動物的樂土。
時不時能看到黃羊，野驢出沒，據說這邊還有狼羣棲息。
還是不要碰到的好，野狼的戰鬥力那是相當可怕的，僅憑四個人怕是難以抵擋。
終於看到狄胡的城郭，與其說是城郭，倒不如說是矮牆。
考慮到這是邊境地區，倒也可以理解。
每個人進城都需要檢查，爲了以防萬一，林初還是讓準備了一個碎銀子。
就一個，多了沒有！這可是差旅費，能省則省。
李德存走在最前面，頗有富家公子哥的風範。
被攔下後，交代一行人是自犬戎出發，來此見識狄胡的風土人情。
隨後大手一輝，林初忙不迭將銀子奉上。守關的將士一看這麼上道，自然也不爲難，很快就放行了。
不知爲何，這邊的建築都相對低矮，走在城中，很難看到多層建築。
瞅準一面酒幌，李德存就走了過去。見有客人上門，門口的堂倌熱情迎接。
林初本想攔住，想了想，算了。這是個狗大戶，喫他的喝他的好了，於是其餘三人都跟了進去。
李德存瞟了眼其他桌上的喫食，“小二！來兩盤醬牛肉，再來4碗麪。”
而後回頭看了一眼林初，笑道：“要不要喝點？”
那表情別提有多賤，老朱在一旁憨笑。剩下個張九不明所以，直撓頭，他是想喝的。
“注意身份，喝什麼喝。”林初一時氣結。這小子非要讓我難堪，太過分了。
“小二，這邊有什麼好玩好看的地方嗎？推薦一下唄？”
衆人坐罷，李德存問了一嘴。
“客官，你是來旅歷的吧？那你應該去王都那邊啊！可比這繁華多了，這裏沒什麼可玩的。”
接着小二又附身低語：“而且聽說又要打仗了，真不知道怎麼想的，生意都不讓人好好做了。”
衆人一聽，看來不是空穴來風啊。
這裏的醬牛肉做得十分地道，很快就被一掃而光。至於面，羶味太重，林初吃了半碗就喫不下了。
本着不浪費的原則，剩下的都撥給老朱喫完了。
喫飽喝足後，李德存豪爽地從包袱裏掏出一塊銀子，讓小二去找零，換回了不少當地的流通貨幣。
不論何時，金銀都是硬通貨啊，到哪兒都有人認。
林初氣不打一出來，搞了半天原來你小子是公款消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