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就知道這事兒沒那麼簡單。”
他坐在單人沙發上，望着矮桌上的破碎燈泡，苦澀一笑。
“本想着在一個月內完成雷電規則的初步解析，看樣子我還是高估了自己。”
艾瑞斯並不氣餒，事實上，他反倒因解析進展緩慢而開懷，這條路越是困難，就證明它的上限越高。
矮桌上，手機的屏幕忽然亮了起來。
艾瑞斯點開了那一條語音消息。
“今晚有空嗎？我想我需要找個人聊聊，你知道的，威達的死讓我深受打擊。”
拉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看樣子，她多少對威達有些感情。
艾瑞斯完全不爲所動，他熄滅屏幕，將手機扔到了一邊，他需要繼續觀察雷霆誕生與流動的規律——那與科學側的電學有着雲泥之別。
手機的屏幕再度亮了起來，這一次，是一通電話。
“我需要你。”
拉恩的聲音有些古怪，像是在壓抑着什麼，但是又夾雜着一絲急切。
“威達下葬沒過幾天，我可不想做出這種事。”
艾瑞斯冷冰冰地回答道。
“聽着，你必須來……金倫加鴻溝……你看到了那一幕。”
拉恩的聲音斷斷續續。
艾瑞斯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威達派獵犬特里姆追殺他，拉恩擔心他的安危便匆匆追趕，在雷霆貫穿獵犬咽喉的下一刻，她從懸崖上砸了下來——毫髮無損地砸了下來。
拉恩至今都以爲艾瑞斯是個凡人，她覺得這是個極佳的把柄。
凡人總是畏懼強權與力量，巨人們對此篤信不移。
“好吧，我會按時赴約，但你別指望會發生些什麼。”
艾瑞斯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我得去一趟精神病院，隱形斗篷還在那兒。”
他的心裏隱隱不安，總感覺今夜會發生些什麼。
……
蘇爾駕駛着太陽車到了西方的盡頭，夜晚如約而至。
艾瑞斯沒有找到他的隱形斗篷，奧丁表示對此毫不知情，但這話是真是假，就無人知曉了。
於圖家的別墅可謂是窮盡豪奢，單就說那對大門上，就鑲嵌了不下百顆的巨大鎏金鉚釘。
艾瑞斯作爲一個合格的窮鬼，的確想象不到於圖家的快樂。
“歡迎你的到來。拉恩讓我說的。”
伏酉打開了大門，很顯然，他不怎麼歡迎這個不速之客。
艾瑞斯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這才踏進門中，他下意識地瞥了永恆之火一眼，卻意外地發現了驚喜。
該死，就沒人告訴他使用隱形斗篷得遮住腳嘛？
艾瑞斯在心裏怒罵，猜猜他瞧見了什麼？半隻髒兮兮的運動鞋，憑空出現在了地板上。
他敢肯定，那隻腳的主人，就藏在石釜後邊。
他不動聲色地朝前走了着，朝着牆上的那副表現主義畫作而去了。
“伏酉，不得不說，你的祖先很有品味。”
艾瑞斯仔細端詳着那幅畫，左腳微微朝左前方移動了一點兒，他用斗篷的下襬遮住了那隻腳。
這一切看上去毫無破綻，不管是伏酉還是那隻腳的主人，都沒看出來這是刻意之舉。
伏酉不吝嗇講述這些往事，畢竟，他爺爺其實就是他自己。
“威達的死是埃達的不幸。”
艾瑞斯有些感傷地嘆息着。
伏酉沒有注意到他眼中的一絲嘲諷之色。
“晚上好，艾瑞斯，不得不說，你看上去棒極了。”
薩克莎從衛生間走了出來，她對着艾瑞斯寒暄了兩句，她正再想說些什麼，卻突然聳了聳鼻子。
“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我是說，就像是潮溼的運動鞋裏裝了一根雞腿？”
糟糕的形容詞，糟糕的蟊賊。
艾瑞斯想不到比這更蠢的賊了，若非他知道那個人多半是諸神一方，此刻絕對會裝作無意地扒開斗篷，要了那個人的命！
“我想，也許是這件禮服太久沒穿了。
抱歉，我有些失禮。”
艾瑞斯擡起胳膊，聞了聞袖口，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哦，我是說，這很新潮。”
薩克莎揚起了眉毛，她得承認她饞過艾瑞斯的身子，但拉恩的動作之迅速，超出了她的想象。
“晚宴就要開始了，請稍等片刻。”
伏酉望向廚房，拉恩還沒出來，他與薩克莎對視了一眼。
“艾瑞斯，我聽說了你母親的事情……”
他面帶沉湎之色地看着艾瑞斯。
艾瑞斯對這種神色再熟悉不過了，威達的葬禮上，他壓住心裏的噁心僞裝了好幾個小時。
“兩年…不，是三年以前的事了，事實上，我已經快要忘記了。
當然，我不是說忘記了她，只是我不再那麼悲傷。”
艾瑞斯的預感愈發強烈，他知道，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
“拉恩出差了，她去了市裏。”
薩克莎笑吟吟地說道。
艾瑞斯瞬間明白了一切，但他只能繼續僞裝。
“我不明白……如果她不在這兒，那麼早上給我打電話的人是誰？”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沒有把握瞬間殺死兩個巨人，而牆上掛着的那柄戰斧可不是鬧着玩的。
“薩克莎，給他露一手。”
伏酉從桌子上拿了一盤薯條，他拿起了一根，塞進了嘴裏。
“我需要你。”
薩克莎深情地看向艾瑞斯，一道沙啞而低沉的聲音自她口中發出，這種音色與拉恩一模一樣。
“好吧，殺我之前，可否告訴我你們是怎麼知道金倫加鴻溝的事的？”
艾瑞斯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腦門，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自顧自地倒滿一杯檸檬水。
“威達一直有所猜測，但還沒來得及印證，他就已經死了。”
伏酉又捏起一根薯條，這一次，他蘸了番茄醬。
“我不明白，這並不是什麼嚴重的過錯不是嗎？”
艾瑞斯看上去依舊沉靜，但伏酉看到，他的大腿已經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拉恩不能有感情。”
薩克莎從牆上取下了戰斧。
“能不能別殺我。”
艾瑞斯嚥下一整杯檸檬水，他擡起頭來，眼神古井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