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出於第六感生出的反應,也或者是我有着迥異於常人的敏感,我對大半夜裏出現的這對老人有種本能的排斥心理。

    雖然兩位老人都顯出風燭殘年般的老態龍鍾,但是,兩人的眼神卻沒有丁點老眼昏花的痕跡,反而透着一股股深入骨髓的陰森。

    在和兩位老人對視的那一刻,我的眼神在一瞬間就像是捲了口子的刀刃一般,年輕人應有的那股銳氣頓時就蕩然無存了。

    事實上我根本就不敢跟這兩位老人的眼神發生對視。

    耿衛華小聲嘀咕道:“怎麼就像是兩個陰魂不散的鬼魂一樣?”

    儘管耿衛華說話的音量足夠小,但是,卻被右眼患有嚴重白內障的邱老嫗聽了去,只聽見邱老嫗發出一陣陰惻惻的冷笑聲。這笑聲在這黑漆漆的蠻子洞裏冷不丁地響起,就像是突然起了一陣乾硬刺骨的冷風。

    聽到這冷笑聲,我的脊背立馬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呵呵呵……年輕人,還真讓你說準了,這裏面還真的有鬼魂,但是絕不是我和我老頭子兩個,而是無數個,他們正伸着長長的紅舌頭,睜着牛眼珠子一樣的眼睛盯着你呢!”

    邱老嫗說出的話令人不會產生絲毫的恐懼,因爲她說的鬼魂是根本不存在的,只不過是聽了耿衛華的話後,隨口說出的帶有報復性質的瞎話而已。

    但是,邱老嫗發出的陰惻惻的冷笑和說話的聲音卻令人極度難受,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裹身而來。

    杜志康色厲內荏地朝邱老嫗喝道:“邱老嫗,我把你叫來不是讓你散佈謠言妖言惑衆的。你要是再管不住你的嘴巴,你信不信我明天又開你的鬥爭大會?”

    杜志康的話還真的起了立竿見影的效果,邱老嫗一下子就把剛剛露出的猙獰笑容收斂了起來,透着陰森的那束眼神也暗淡了許多。

    攙扶着他的邱二爺順勢朝邱老嫗抱怨道:“杜書記喊你做什麼你做規規矩矩地什麼就是了,老是管不住你的嘴!你的這張嘴已經夠惹事的了。害得我都受了好多你的牽連……”

    邱老嫗的脾氣好像還很暴躁,邱二爺抱怨的話剛一說出口,邱老嫗便惡狠狠地用她那隻獨眼白了邱二爺一眼,然後耍性子般地使勁掙脫了邱二爺的攙扶,狠狠地杵了兩下手裏的那根泛着烏黑暗光的手杖,朝邱二爺說道:

    “你牽連我的時候還少了?要不是我,你被槍斃八回都不嫌多的。你個土匪頭子棒老二,越來越膽小怕事了。一個杜老幺你怕他幹什麼?要不是我,他杜老幺還有機會站在這裏跟我們幺三喝四地耍威風?”

    邱二爺被邱老嫗搶白得作聲不得,只好朝杜志康陪了笑臉說:“杜書記,你大人大量,不要跟這個瘋婆子一般見識,你知道她說話就是這樣的,天上一腳地上一腳的,瞎話張嘴就來。也不怕被人當真地逮了把柄……她這輩子喫虧就喫虧在這張嘴上。刀子嘴豆腐心,呵呵……”

    杜志康卻沒好氣地朝邱二爺說道:

    “你兩個就不要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地在我面前唱假的對臺戲了,我懶得聽,要唱我明天讓你兩個在鬥爭大會上唱怎麼樣?”

    邱二爺一聽,立刻謊了神,連聲說道:“杜書記啊,你可千萬不要召集羣衆開我們兩口子的鬥爭大會了,我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了,再折騰就真的散架了。你看我的背脊骨,到現在還打不直呢!”

    邱老嫗卻惡聲朝邱二爺說道:“你別求他。他要是敢再開我們兩個人的鬥爭大會,我們兩個就在鬥爭大會上當着全大隊羣衆的面揭發他,說他害死了兩條人命!到時候看是他杜老幺先死還是我們這兩把老骨頭先死!”

    邱老嫗說出如此惡毒強勢的話完全出乎在場所有人的預料的。

    我的心裏更是被揪得生疼了一下。

    因爲從邱老嫗的話裏明確地透露出我的小姨和她剛出生的孩子已經死了。

    不管邱老嫗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我私底下是絕對拒絕聽到這樣的消息的。

    邱老嫗的這番話更是出乎杜志康和椽子的意料。

    杜志康近乎用歇斯底里般的憤怒口吻朝邱老嫗怒聲喝道:“邱老嫗,你這個泥巴都埋到下嘴脣的人是不是想造反了?敢跟我這樣無中生有地說話?你是在明目張膽地要挾我,要挾某某黨的幹部,是不是?”

    邱老嫗對杜志康盛氣凌人的憤怒卻沒有絲毫害怕,反倒是又陰惻惻地冷笑着說:“我無中生有地污衊你?那麼,你讓我過來要接生的人呢?在哪兒呢?”

    邱老嫗還真的把杜志康一下子問得啞口無言了。

    椽子這時暗中拽了杜志康一把,小聲說:“你不要再跟這個老刁婆子掰嘴勁了。我感覺今天晚上這個老刁婆子的樣子有點反常。往常,她哪兒敢這樣子跟你說話?我感覺這老兩口在來的半路上是不是撞什麼煞了,說話的樣子邪氣得很,鬼聲鬼氣的。特別是邱老嫗,說話的聲音都有點不像是她本人的聲音。”

    椽子的話把我和耿衛華阮如溪都說緊張了,不由得疑神疑鬼地多看了邱老嫗和邱二爸一眼。

    杜志康卻不相信椽子說的話,放低聲音朝椽子呵斥道:“連你也在這個時候開始散佈妖言惑衆的謠言了?”

    “不是我在散佈謠言,是我感覺真的有點不對勁。”椽子說話的聲音有點發緊,露出一絲緊張兮兮的心慌。

    而這時,邱老嫗卻拄着手裏那根發着烏光的柺杖顫巍巍地獨自走了過來,柺杖前端嵌着的金屬銳器杵在岩石塊上發出的聲音特別刺耳。

    我很懷疑這根柺杖會不會在這渾身透着邪性的邱老嫗手上變成殺人的兇器。心裏不由得對這個逐漸走近的老婆子生出了幾分提防。

    邱老嫗首先走到我的身邊,我和她的眼睛對視的那一瞬間,突然感覺她的那隻患有嚴重白內障的眼睛好像並沒有失明!

    我的眼神根本不敢跟這隻白內障眼睛發生任何對視,就像眼睛會被這隻白內障的眼珠子灼傷似的。

    而我的眼睛是真的被灼傷了,那感覺就像是突然有誰朝我眼睛裏揚了一把沙子,頭暈目眩的同時,我頓時就把眼睛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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