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椽子去端了一根高板凳出來,遞到金有開和金蟬子的身後。

    金蟬子攙扶着金有開一起坐下。

    此時的金有開還真像隨時都有蹬腿死去的可能,精氣神像是一下子被什麼東西抽乾了似的,讓人覺得面前這個病懨懨的傢伙就像是隻剩下一副空皮囊了一樣。

    “孫三妹在哪裏?”等金有開和金蟬子坐下以後,杜志康又朝金有開問道。

    金有開翻起一雙怪眼盯了一眼杜志康,冷笑一聲道:“你知不知道你這話問得有好多餘?我既然拖着這副快要散架的身子骨和金蟬子來你這兒,孫三妹當然就在我手上咯。你何必一根筋地一直問?”

    “金有開,你究竟想要怎麼樣?”杜志康聲音大了起來地問道。

    金有開又翻起一雙怪眼盯了一眼杜志康,陰笑一聲地說道:“我這麼快就上你這兒來,當然是來跟你談條件的。”

    “說!”

    “說什麼?你就不先問一下我爲什麼要這麼着急地拖着這副病懨懨的身體來你家裏跟你談條件?”

    “你講!”

    “我就是怕你不知天高地厚地把你在我們院子遇到的事情說出去了。你是知道的,只要你們一跑出來,我的手裏的籌碼就沒有了。我手裏沒有有籌碼,我拿什麼跟你杜志康叫板……”

    “……我只有領着全院子的人硬着頭皮等你杜志康帶着人來宰割,對不對?萬幸的是,你們剛剛從我的那間幹糞房裏逃跑出來,你老婆孫三妹卻又找上門來了。你說是不是老天開眼無巧不成書了,呵呵……”

    “……所以在我眼看着要輸了個精光的時候,有自動送上門地送來一個籌碼。於是我手裏又有了一個跟你杜志康叫板的籌碼了!所以……”

    “……我現在就跟你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要是想孫三妹活命,你就最好把你現在的這幾個人招呼住,千萬不要走漏半點風聲,就當原先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我的這個條件總不算過分吧?而且,你辦起來也不難,是不是?”

    “然後呢?”

    “你先回答我這個條件你能不能答應我,然後我們再說然後的事情……”

    杜志康這時扭頭看了一眼阮如溪和耿衛華。

    阮如溪毫不猶豫地朝杜志康說:“可以答應他。”

    “好,這個條件我答應你。”杜志康朝金有開說道。

    金有開煞白的臉上泛起了一絲滿意的微笑,說道:“我就知道你會答應我提出的這個條件的。因爲對於目前的你來說,我提的這條件根本就不過分。我其實也是看在我們是大隊挨着大隊,鄉里鄉親的份上提出來的。”

    “那麼,我答應了你提的條件,你什麼時候把孫三妹放回來?”杜志康沉不住氣地朝金有開說道。

    金有開卻說道:“所以,這就是這件事情的癥結所在,很麻煩……我這麼跟你說吧,我要是把孫三妹現在就放回來,就等於是我手裏又沒有了跟你杜志康叫板的籌碼。對不對?你說,我能現在就把孫三妹放了嗎?肯定不能撒!”

    “那你究竟要怎麼樣?”杜志康被金有開步步爲營的談判方式搞得有點毛躁起來了。

    金有開白了杜志康一眼,說:“我究竟要怎麼樣?我現在想把你們這幾個人喊回去又用繩子綁上,然後再放了孫三妹,你覺得這可能嗎?這根本就不可能,對不對?所以,杜志康,你不要朝我豎起眉毛瞪着眼睛的。我也不想把孫三妹捏在手上當作籌碼,對不對?錯就錯在你們跑了!招呼都不打一個地逃跑了……”

    “……其實,你們要是不這麼逃跑,興許我還非常有可能迷途知返回心轉意,主動把你們放了,而且說不定我還會請你們和我們一起打一回牙祭,然後我讓你們押着我去公社甚至縣上,該定什麼罪定什麼罪,我都認,反正我也是半條命的人了,就是想苟延殘喘的活,也沒有多大的機會了。自少我怕一個人頂了罪,金蟬子他們就不會有事了……”

    “……可是,杜志康,是你把事情搞砸了的啊!你爲什麼要招呼都不打一個的就帶着他們逃跑了呢?是你把我的退路一下子給堵死了啊!我們院子裏的這上百號人的命,都被你搞砸了啊!回不去了啊!只要你朝公社舉報,還有兩個解放軍和一個公家人的給你作證,你說……我們金家人還活得出來嗎?……”

    “……所以,杜志康,對於放不放孫三妹的這個問題,不光是難住你了,而且還真的把我也難住了!你說,遇到這樣的事情,該怎麼辦?”

    杜志康還真的被金有開給說得有點出不了聲了。

    於是金有開又略帶幾分得意地說道:“所以,遇到這麼難辦的事情,我們兩個只有商量着來。既然是商量着來,那麼,你就應該有個商量的態度,而不是用現在這種態度跟我商量,對不對?”

    金有開說話的節奏和方式,以及步步爲營地要挾杜志康的手段,是完全出乎我和阮如溪以及耿衛華意料的。作爲相落後的農村,這樣的語言敘述人才還真是極其罕見的。

    我甚至都懷疑這是不是該在這窮鄉僻壤出現的人物!

    見杜志康跟金有開在語言的較量上完全處於下風,於是阮如溪朝金有開說道:“金有開,你也不要跟杜志康繞來繞去的了。你就直接說你來的目的就行了!美必要在這個時候賣弄你的口才。”

    金有開白了阮如溪一眼,說道:“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讓杜志康用紙來包住火!明白了嗎?”

    “杜志康不是已經答應了你的這個條件了嗎?我們現在問的是你什麼時候把孫三妹放回來?”

    “我不是也跟你們說清楚了嗎?這個事情難辦就難辦在這兒,放了孫三妹,我們就得死,我們整個院子裏的人都得死。所以,我才說要商量嘛。”

    “那我想再聽聽你想怎麼商量?”

    金有開這時衝着阮如溪笑了一下,轉臉朝金蟬子說道:“金蟬子,我感覺身體有點撐不住了,快要喫不消了,扶我起來,我們還是回去吧。”

    被金蟬子攙扶起來過後,金有開才朝阮如溪說:“今天我們就商量到這兒,如果我挺過了今晚上,明天我再過來接着和你們商量。總會有辦法的,呵呵……”然後又朝杜志康說:“記住哦,孫三妹在我手上哦!用紙把火給我包住咯……”

    說完這句話,金有開呵呵呵地笑着,被金蟬子攙扶着走了……

    金有開剛一離開,我便朝阮如溪說道:“他這是緩兵之計!他是刻意跑來爭取時間的。阮如溪,我們必須要趕在金有開耍出新花招之前救出孫三妹!這傢伙太陰險也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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