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漱點開了外放，黃江斌說的話傳入其他人耳中，本來在養胃的楊菲妍跳了起來，注意力全集中到電話上，一時感受不到胃鑽心疼。
她也知道黃江斌一直負責最最要的幾項元器件，是哪裏出了問題。
千萬別是最重要那個。
那個元器件沒有替代方案。
林漱暗道自己烏鴉嘴，比黃某東、管某元和赤壁北逃的曹操還毒奶，說什麼來什麼。
呼了一口氣，他作爲領導者決不能亂，先安撫黃江斌：“別獨自攬責任，供應鏈出問題，是全民科技所有高管失責，也是我的失誤，好了，告訴我具體出了什麼事？”
黃江斌依舊很自責，從全民手機立項開始，林漱已經和他說過全民科技未來一定會遇上供應鏈難題，這是比研發和市場更加難的難題。
現在把供應鏈交給他，麻煩他了。
儘量不要出錯，供應鏈是全民科技‘集團戰略’級別的關鍵點。
然而他作爲業內人，根本看不起供應鏈，認爲手機只需要關注研發和市場就夠了。
在智能手機的產業鏈上，話語權永遠是手機廠商。
供應鏈部門在企業的作用一直都是微乎其微，邊緣部門。
哪怕林漱通過集團會議告訴他，美想集團會從供應鏈方面卡全民手機脖子，讓全民手機無法造出來。
他也是一半一半的認真，更多精力花在和供應商技術對接上——某些元器件定製單，必須派工程師團隊進行技術對接，協助生產，隨時解決技術問題。
他認爲確保技術不出錯，纔是供應鏈團隊需要關注的重點——基於他的工程師思維。
結果……哎。
黃江斌深深嘆口氣，感受到無力感，曾經在微軟感受到的深深無力感再次附身，疲憊。
這個世界有兩個東西無法直視，一個是陽光，極致的耀光，一個是人心，極致的黑暗。
黃江斌聲音越來越低：“處理器，處理器出了問題，連發科的人中斷了合約，我們被停了訂單。”
‘停了處理器？’林漱微微一愣，這個詞語十分熟悉。
馮格飛自己沒注意到的面色凝重了半秒，他雖然是總務部管內勤的大總管，但關於公司的主營業務一直有在關注，知道處理器被停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全民科技可以分行李各回各家，準備破產清算。
處理器是手機最爲核心部件，沒有處理器，智能手機就是一坨電子垃圾。
並且市場上可以替代的處理器極少，Quakomm、Apple、Mediatek、Samsung，能用的就這四款——spreadtrum、cortex算了，性能差到不能用。
其他部件出問題，他們有備選供應商，換家採購即可，至多拖些時間。
而處理器出問題，沒得換。
事情極爲嚴重。
楊菲妍比馮格飛了解更多內情，聽到處理器被停，眼前一黑，沒站穩，險些摔倒。
全民手機現在的方案基於連發科處理器去實現，不存在替換處理器的可能——要替換，是從屏幕到結構堆疊、線路規劃都要重新設計，花的時間是以年爲單位。
更重要的是他們沒有其他選擇，蘋果處理器不外用，高通需要用他們的方案，簽了協議相當於賣身契，三鑫則不會提供給他們，他們自己其實也很少用。
只有連發科這款。
現在處理器被停，他們全民科技完了。
怎麼會這樣！
十分鐘前全民形式一片大好，要跟隨林漱的步伐跟資本和高度內卷宣戰，怎麼一下到達至暗時刻。
楊菲妍焦慮至極，眼睛起了水霧。
林漱看到黃江斌電話心驚了片刻，現在知道具體怎麼回事，他笑了。
這裏面透露出的消息可不止這一點點。
見到身邊兩個人過於憂心模樣，林漱朝他們笑了笑：“有我呢，依舊在我的掌控裏。”
不過是處理器被停，這有什麼大不了，而且未必是‘完全停’，林漱問黃江斌：“具體怎麼回事，說清楚。”
黃江斌依舊自認爲大罪人，責任完全在他，對於林漱問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早上連發科的人告訴我，他們就全民科技技術來源不明理由，拒絕爲全民科技提供旗下處理器服務，單方面停止訂貨協議，直到全民科技拿出合理技術來由，協議繼續。”
“我過去找連發科的人理論，給出專利證明，言語不夠客氣，惹怒到他們，他們宣佈全面拒絕與全民的合作，撤銷訂單，有異議找行政裁決。”
“這全是我的問題，如果我好言相說，或許不會讓事態嚴重，供應商關係本交給我維護，我反而搞砸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黃江斌平生不愛用‘對不起’，對不起是無能者最後的求救贖，說出口後，代表他已經無能爲力挽救事態。
是大失敗。
但他沒有辦法，連發科的人直言‘停止供應處理器’，拒絕會面。
已經迴天乏力，也只能第一時間彙報林漱，這是他能做的僅有事情。
“我明白了。”林漱清淡的說，頓了頓，安排：“在滬的供應鏈部門到103開會，通知劉部長，她們宇開部有活幹了，休假結束。”
“還有，記住兩句話，第一，請重視我的發言，說過‘全民科技的生死存亡保衛戰現在開始’絕不是危言聳聽，從高層到底下員工請不要樂觀，務必請重視。”
“第二，供應鏈問題已經提早預料到，各部門按C計劃執行，現在執行，需要你們解決問題，不是找責任主動背鍋。”
“沒有時間給我們嘆息，明白嗎？”
“明白。”三個人的聲音，各自按林漱的安排去執行。
他們心裏忽的跳出念頭：全民處境很難，有林漱在，再難……也能解決。
林漱留在總裁室，望向前方黃埔江水，陷入沉思。
他理清楚現狀，美想爲主導的反全民軍動手了，進攻方向是供應鏈，斷了他線路板、手機後蓋和處理器的貨。
說斷不夠精確，應該是限制。
三家拒絕理由來看，反全民軍依舊要遵循市場規則，沒有翻棋盤直言拒絕提供貨，是找理由延期交貨。
所以是限制供應鏈，不是從行業層面的中斷、封殺。
並不算完全無法解決的問題。
只是……好傢伙。
林漱在一個月前已經針對性選擇不在他們供應鏈內的供應商，也準備了ABC計劃，工程師團隊、駐廠盯梢的人、三百萬訂單利誘。
結果依舊被限制住元器件供應。
還有極爲重要的處理器，雖然不是完全沒有退路的問題，但是整個全民處境依舊變得極爲艱難。
線路板技術含量並不高，可供選擇的備胎供應商非常多，鵬城的甄鼎科技、珠海的紫翔電子、惠州華通電腦，PCB代工廠輕易能找到50家以上。
易頓電子純粹噁心全民科技，不能帶來根本麻煩，換家供應商就是。
手機後蓋磨具也好解決，他們缺少磨具，簡單，我們的工程師團隊上，之前驗證的備份，兩天能重新做出來。
但是這個處理器，沒辦法替換，依舊要回到連發科身上。
但連發科的態度，一時沒有妥善的解決辦法。
又不能拿出黑槍處理器，如果現在拿出，全民科技的話語權他就無法完全掌控。
就算拿出來了，短時間也造不出來。
真狠吶。
反全民軍，給了全民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