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漱除了相信自己,也是個計劃性極強的人。

    目標明確,準備妥當。

    一步接着一步,按時間線執行即可。

    全民外賣大致發展方案寫好,點擊保存,等會交給市場部潤筆成完善商業執行方案。

    工作結束,林漱伸了個懶腰——舒服,每日工作量完成,精神得到大滿足。

    這時,旁邊響起粘膩聲音:“工作結束了呀。”

    突然發聲,林漱嚇一跳,轉頭看到是謝安冉,喫驚:“你還沒有走?”

    但馬上又被謝安冉眼神裏的濃情和聲音裏的粘膩所壓倒,移開視線裝作看時間,看到已經晚上九點。

    他進入工作狀態,一下過去五小時。

    謝安冉在旁邊看了他五小時?

    真無聊。

    謝安冉吐吐舌頭,抿嘴淺淺笑着:“我剛其實睡了一覺,睡得好舒服。”

    “怪不得。”林漱依舊不看向她說,手裏忙活着,準備下班。

    謝安冉沒再打擾林漱,而是坐到鋼琴邊,彈起鋼琴。

    曲調林漱十分熟悉,林漱不自覺出聲:“鈴兒響叮噹。”

    《鈴兒響叮噹》是有名兒童歌曲,不知道其他人小學音樂學什麼,林漱學過,印象很深——因爲音樂老師漂亮又溫柔,彈鋼琴手勢很美,林漱想要學鋼琴啓蒙在這?

    謝安冉只彈了一段,很快停了,看向林漱那邊:“我小時候也學過鋼琴的,只是中途放棄了,沒有老闆你彈得好。”

    林漱收拾完畢,走到鋼琴旁邊,手癢了,開始彈《鈴兒響叮噹》旋律。

    謝安冉在旁邊開口唱道:“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我們滑雪多快樂,我們坐在雪橇上……”

    水平談不上高超,但很專業,能看出系統學習過。

    這讓林漱想起燕京初見謝安冉那次,謝安冉在他面前跳的波浪舞蹈動作,也能看出舞蹈功底深厚。

    謝安冉這女人,歌舞雙全,又會樂器。

    家裏條件估計不錯。

    沒有把《鈴兒響叮噹》旋律彈完整,林漱尾音結束,收回手。

    謝安冉倒是意猶未盡,閉上眼睛回味一會,睜眼看向林漱說:“老闆,你知道嗎?我從兩歲開始學舞蹈、音樂、樂器、形體管理,還有語言課程。”

    ‘兩歲?兩歲孩子能幹嘛?要學這麼多。’林漱心裏腹誹一句,沒避開謝安冉略有黯淡視線,隨意說:“我現在知道了。”

    謝安冉咬着嘴脣,似乎想到不好回憶,眼珠裏有哀愁水霧,是在對林漱傾訴,又似乎自顧自說:“我外公是文工團的,一輩子在文工團裏吹喇叭,他一生最羨慕文工團裏那幾個能上臺表演的主角,生下我媽媽,把自己遺憾放在媽媽身上,想把媽媽培養成一個名演員。”

    林漱聽到這裏,大概猜測後續要說什麼,他其實想打斷。

    他沒興趣知道謝安冉一家的遺憾與夙願。

    跟他沒有關係。

    但是真這麼做了,大概他會變成某個一心追尋結果,自私自利的傢伙吧。

    什麼也沒說,靜默注視她。

    知道她這個時候最需要的是傾聽者。

    謝安冉眼裏水霧逐漸凝聚,能清晰看到在凝成晶瑩淚珠,人見人憐,鬼見鬼哭。

    她沒停頓,繼續說:“可我媽媽性格比較奔放,對於演藝事業並不敢興趣,反抗我外公,兩個人大打出手過,最終外公放棄了把媽媽培養爲名演員,讓她自己選擇人生,直到媽媽生下我,外公想要家裏出名演員的念想其實已經斷了,但我媽媽後悔了,她後悔小時候太頑皮,沒有走演藝道路,於是把自己遺憾寄託在我身上,想要我成爲大明星。”

    “爲了避免重蹈覆轍,她從兩歲開始培養我,學習繁多藝術課程,不斷教育我,要我做到最好,我的童年基本上在學校、舞蹈室、鋼琴房度過,累到麻木,我沒辦法反抗媽媽,我的童年是提線木偶,全家對我說得最多話是:冉冉要成爲大明星哦!”

    謝安冉笑了,笑容很燦爛,同時水珠大滴大滴從眼角掉落、凝結,又掉落。

    有些人是哭並快樂着,而謝安冉是慘淡到只能逆轉笑容才能表達內心情緒。

    林漱知道這個時候,對謝安冉最大安慰是抱緊她,適時說些情話,比如‘你現在有我了’、‘我會保護你’什麼的。

    大概說完,謝安冉對他好感度上升30,基本上拿下了。

    可惜他不是來談戀愛的,戀愛遊戲沒有事業有成對他有吸引力。

    轉身去辦公桌,遞給她餐巾紙,依舊什麼也沒有說,心緒也沒有波動。

    這裏不是他冷漠,而是大多數人都有難過童年,誰又比誰可憐呢?

    從心理學角度,百分之90成年人都有內心小孩,童年有過陰影。

    “謝謝。”謝安冉禮貌接過,擦了擦紅腫眼袋,對林漱微微低頭,歉意說:“對不起,我其實以前很強大的,最近變得脆弱了,讓老闆見笑了。”

    是的,謝安冉上次哭還是十年前,自己種植的太陽花被媽媽送人了,她哭到尋死——太陽花的堅韌是她生命的寄託物啊。

    最後沒死,但發誓一定要堅強,也是一直以來很堅強,面對曹爺脅迫也沒有屈服——換個女生,大概已經成公交車了吧!

    結果在這裏哭了。

    “沒關係。”林漱見她狀態好轉,坐在她旁邊,溫和說:“幹演藝圈這一行,收入很高,心裏壓力也很大,普遍有心理問題,這些我知道,大概頭戴皇冠,也必須要揹負荊棘吧,總之,凡事看開點,最少你們已經超越絕大多數普通人,賺的錢是他們幾輩子也賺不了程度,你們痛苦在於想要獲得更多。”

    “知足常樂,人最大痛苦是所追求東西大於自身能力,只要在自身能力範圍找樂趣,很多痛苦都會消失。”

    “我知道了。”謝安冉輕聲說,心裏十分苦澀。

    林漱的話太官方,換誰都可以這樣安慰,並不是專門爲她考慮。

    看來兩個人關係沒有發展到親密程度。

    是她太差勁了。

    “嗯。”林漱點頭,沒必要多說下去,起身平淡說道:“我記得你明天要進組,是公司力推一部戲,相信我,這部戲很優秀,也很適合你,你會因此爆火,成爲大明星,完成你全家夙願。”

    “你可以回去好好準備。”

    謝安冉也起身,她知道林漱在下逐客令,這個時候不能任性。

    對林漱展顏一笑,走到林漱旁邊,自然說:“老闆,一起下樓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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