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麪和精米黑市有的可都炒到三毛五、四毛了,就這都還沒貨。

    他今天是人品爆發了吧。

    這面白的跟雪一樣,米也瞧着不錯。

    賺到了!賺到了!

    他們家雙職工,缺的不是錢,缺的是糧食和好東西啊。

    男人望向女人,徵求妻子的意見。

    “要,當然要!當家的,你趕緊去拿錢吧!”女人沒多想,乾脆利落地說道。

    看着筐子裏的東西,一臉高興。

    生怕惹怒林棠,就連砍價都沒敢砍。

    “謝謝小同志了,要是你以後還有東西,能不能先考慮下我家?絕對不會讓你喫虧的……”

    林棠沒答應,說道:“再說吧。”

    現在也只是因爲缺錢缺票,她才把東西拿來賣。

    以後會不會繼續賣還不一定呢。

    而且,再過些日子,黑市的管控會變得更嚴。

    一旦被抓住了,那可不是玩兒的。

    女人看出林棠的想法,心裏好生失落,可也知道勉強不來。

    “行,反正你也知道我家在哪裏了,要是有的話麻煩你先考慮下我們。”

    林棠點了點頭。

    還是那一句話:再說吧。

    男人拿着錢票出來,手裏牽着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子。

    林棠看了一眼小男孩兒,很快收回視線。

    “白麪精米各二十斤,粗糧四十斤,油兩斤,總共十七塊八。”

    男人算了算,數了十七塊八給她,然後拿出一沓票。

    “小同志,我也不叫你喫虧,再給你一些票。

    這裏煤油票、點心票、布票都有,糧票不多,請你見諒,但是我補了些布票給你。

    你以後要是再來,能不能直接來找我?我絕對不讓你喫虧!”

    說着,眼巴巴地看着林棠。

    跟他媳婦兒想到一塊兒去了。

    大饑荒纔剛剛過去,東西缺的厲害。

    能多個渠道採買用品,誰會嫌棄了?

    林棠看了看手裏厚厚的錢票,覺得這對夫妻還挺實誠的。

    “行,以後要有,我來找你們。”

    話沒說太絕,沒準兒以後用到呢!

    黑市要是不能去,這種穩定顧客還是可以發展的。

    “我叫徐耀武,這是我妻子楊婉琴,這是我兒子徐國瑞,以後你再來,就說是我的表妹好了。”

    “好。”林棠應了。

    徐耀武和楊婉琴見她沒有自我介紹也不介意。

    小姑娘家的,又一個人,心裏有點兒顧慮很正常。

    再成交幾回就熟了。

    林棠沒多耽擱,拿了錢票,就離開了徐家。

    她一走,徐國瑞小朋友看向楊婉琴,“娘,今天能吃麪條了嗎?”

    “能,當然能吃了,這些白麪給瑞瑞攢着,讓你慢慢喫。”徐耀武爽朗地笑道。

    前幾天的愁容已經完全沒了。

    這些東西夠兒子喫不少時間了。

    徐國瑞饞的不行,吸了下口水。

    “爸爸和媽媽也喫!”

    徐耀武聽了高興的很,對楊婉琴道:“婉琴,給瑞瑞再臥一個雞蛋吧!”

    女人嬌嗔,“這還用你說!”

    然後去了廚房。

    林棠離開徐家,往棉紡織廠走去。

    鄉下人幾乎人人掌握了一手看天知時間的好本事。

    稍微厲害點兒的人一看天色,就能把時間估摸的八九不離十。

    林棠先後去了一趟黑市和徐家,已經差不多到了和三哥約好的時間了。

    她到廠子門口的時候,林青木也剛到。

    “棠棠你來了。”

    林棠還以爲自己來的算早了,沒想到三哥早到了。

    “三哥,走,咱倆先去喫飯吧!”

    林青木一臉懵逼,“喫飯?到哪裏喫飯?”

    他拿着饃饃呢。

    “去飯店呀,還能去哪裏?”林棠回道。

    “……不了吧!咱們也沒有飯票啊……”林青木連連擺頭,一臉抗拒。

    林棠拉着三哥,往國營飯店走。

    “我有!總不能不喫飯吧,考試結果要等到下午纔出來呢。

    回去路上還得將近一個小時,要是不喫飯路上就餓扁了。”

    再說她都掙錢了。

    雖然掙得不多,但喫一頓飯的錢還是有的。

    林青木只以爲娘給妹妹塞錢了,鬆了一口氣,嘴上道:“你自己喫吧,我帶了饃饃……”

    縣裏的館子,誰喫得起啊!

    林棠根本不聽,拉着三哥進了國營飯店。

    飯店擺放着十張木頭桌子,裏面坐滿了人。

    正對門的地方是一個木頭做的、一米五長的收銀臺。

    收銀臺有點兒像固定的、擺地攤的小推車。

    上面掛着寫着字的木牌,木牌上寫着菜名。

    收銀臺左側是做菜的地方。

    那地方留着幾個小口,供廚師把菜遞出來。

    窗口一側的牆上掛着一個小牌,牌子上寫着‘今日供應:鮮肉水餃一毛五一份(20個)’。

    “三哥,你佔着地方,我去點餐,你想喫什麼?”林棠問道。

    林青木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身邊的人個個穿着乾淨的工人服,他一身補丁,窘迫得頭都有些不敢擡。

    聽到棠棠的話,林青木勉強壓下心頭鼓盪的情緒波動,說道:“我隨便喫點兒就行,你給你買點兒好的……”

    林棠看了他一眼,哪會不知道三哥在想什麼。

    在那個世界,她靠學習走出小地方的孤兒院,第一次去大城市,也是同樣的感覺。

    惶然,害怕,還有一絲難掩的羞慚,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對。

    這是每個人走出舒適圈,必然會經歷的。

    此時的複雜情緒,是三哥自己的人生功課,她無法插手。

    人這一生,一直都在‘經歷’中。

    有些經歷,旁人誰也代替不了。

    只是,都會過去的。

    她相信三哥。

    林棠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去收銀臺點餐了。

    她今天穿了新衣服,氣質自信優雅。

    一向眼高於頂的服務員態度也就還行。

    林棠給三哥點了一份鮮肉水餃,又點了一份蔥爆羊肉,一個焦溜丸子,自己來了一份湯麪。

    水餃一毛五,蔥爆羊肉兩毛,湯麪一毛五。

    “同志你好,有肉包子嗎?”林棠客氣地問道。

    這時候的服務員確實牛皮哄哄的,但是也只是懶得搭理人,問話還是會回的。

    “有,一個六分。”

    “我還要8個肉包子,幫我包起來,謝謝!”林棠笑着說道。

    “一共九毛八……”

    林棠把錢票給服務員,然後回到位置上。

    “三哥,覺得怎麼樣?是不是不太自在?”她問道。

    林青木看到妹妹,神情輕鬆了些。

    聽到她的話,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是有點兒不自在。”

    他一個刨地的,哪有資格來這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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