脣齒間傳出冷嗖嗖的感覺。
他不着痕跡地蹙了蹙眉，語氣透出些不贊同。
“……大早上的喫冰糕不好，容易拉肚子。”
他都沒注意到自己的這句話逾距了。
林棠發現了，眼底的笑意不斷加深。
“是我不對，那我請你喫別的吧。”
說着，從揹包的飯盒裏拿出兩個包子塞給他。
“呶，這兩個包子給你，我娘做的，特別好喫。
可惜是今天早上熱過的，昨天剛蒸出來的時候味道更贊。
不過也沒關係，以後還有機會。”
說到最後，林棠眼底閃過一抹深意。
就在這時，路對面糧站門口傳來林祿難掩震驚的喊聲。
“……棠棠？”
語氣是難掩震驚的，甚至還有些……痛心疾首。
林祿看見閨女笑眯眯的跟一個青年在說話。
漢子臉色一變，理智逐漸抽離了身體。
滿腦子都是：拱小白菜的豬出現了！！！
林棠聽見她爹聲音，朝顧瀛舟晃了晃小手，跑向糧站。
邊跑邊回頭笑道：
“顧同志，包子趁熱喫，莪先走了，下次見。”
說完話，身影很快進了糧站。
顧瀛舟望見小姑娘對那個農村漢子說了一句什麼，那個漢子臉笑出褶子。
隨後，兩人從賣冰糕那裏拿了不少冰糕，被一羣孩子簇擁着，身影消失。
滴答——
手裏的冰糕滴在指尖，顧瀛舟驀地回神。
看着手裏的包子哭笑不得。
良久，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指。
把那已經化開的、放在以前絕對不會再入口的黏糊糊冰糕塞進嘴裏。
喫完冰糕，男人才轉身離開。
走了兩分鐘，顧瀛舟來到一處正在建的工廠。
工廠佔地面積寬廣，四周被高高的牆圍起。
高牆上插着玻璃渣，看着很是不同。
夏雲岫看見顧瀛舟的身影，吐出嘴裏的狗尾巴草，懶散的身體瞬間擺正。
“顧廠長來了，您來的可真早啊！”語氣不要太陰陽怪氣。
顧瀛舟瞥了他一眼，聲音冷清，“怎麼了？”
說着話,慢條斯理地開始喫另一個包子。
林同志家的包子味道真不錯,就是兩個不夠喫。
夏雲岫震驚地看着他，嘴角抽搐，憤憤不平的瘋狂控訴：
“怎麼了？你還問我怎麼了？咱們約的是幾點？現在幾點了？你不是號稱上班從不遲到的嗎？”
顧瀛舟怔了一瞬，擰眉,“……抱歉。”
今天確實是他晚了。
說着抱歉的話，喫的不是一般的香。
夏雲岫聞到香味，咂吧一下嘴。
“你這包子是國營飯店買的嗎？”
聞起來不太像啊！
顧瀛舟淡淡道：“國營飯店的包子有這個味？”
語氣帶了些不甚鮮明的顯擺。
顯擺？
夏雲岫搖了搖頭,覺得有這種想法的自己瘋了。
咋可能呢？
“沒有，那你這包子哪裏買的？我也想買幾個！”他被空氣中的香味勾得口水四溢。
顧瀛舟掃了夏雲岫一眼，不明意味地笑了一聲。
“呵……”
待夏雲岫看向自己,他纔不緊不慢地道：“買？那你怕是這輩子都買不到了。”
夏雲岫白眼一翻,“不就是包子,有什麼了不起的。”
“不就是？”顧瀛舟低沉的聲音微微擡高了些,抿了抿脣，嗤笑着懟過去,“……然而你就是喫不上。”
夏雲岫無言以對,“……”你牛。
喫完包子，顧瀛舟擦了擦手。
“東西都到了吧？”
施了一半工的工廠看着有些雜亂空曠。
一陣風吹過,塵土飛揚。
顧瀛舟取下眼鏡,掛在胸前的兜上。
看着眼鏡,他突然想起女孩兒說的那句‘你怎麼沒戴眼鏡？’
他今天戴了，林同志怎麼一句都沒提？
想到這裏，男人殷紅的脣抿得緊緊的。
夏雲岫心裏苦，滿臉苦澀的笑,“都到了,就等你安排了。”
他這是什麼勞苦命？
“辛苦你了。”顧瀛舟點了下頭，往工廠裏走。
夏雲岫連忙跟上他，聲音高亢。
“喂，你別轉移話題，那個包子……”
-
時間飛逝，糧店門口的人越來越多。
林福帶着村裏的一衆漢子把糧食從車上搬下來。
車空了以後，方誌同因爲還有別的任務，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方誌同走之前，林福硬塞給他一盒煙，被他拒絕了。
實在推辭不過，纔開口說林青木已經給過他謝禮了，林福這才作罷。
彼時，接煙的糧站工作人員正嘴上叼着煙，一邊撥拉着算盤，坐在磅秤旁的木椅子上。
這人倒也守信，林福喊了一聲就過來了。
“搬完了？”
林福笑着點頭，“人多，都在這裏了。”
“把袋子一個個打開吧，我檢查一下。”男人說道。
檢查什麼？自然是檢查糧食曬乾了沒。
雙山大隊的社員們依言打開麻袋口。
男人將手伸進麻袋，拿幾顆塞進嘴裏，咯吱咯吱地咬了咬。
嘴裏發出咔咔的聲音。
見雙山大隊的麥子很飽滿，男人臉上露出一絲笑來。
“你們大隊的糧食很不錯。”
收了那麼多糧食，還沒有一個生產隊的糧食能比得上雙山大隊的。
林福神情憨厚，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交公糧麼，自然要選最好的。”人怕出名，他自然不會說今年的收成確實不錯。
男人也是隨口一說，聞言點了點頭。
給生產對開了票據，然後交給林福。
“這是票據，你收好。”
票據給了公糧就算交了。
林福仔細接過,看了看，鬆了一口氣,“好嘞，謝謝同志。”
不遠處幾步外。
村裏的漢子們捏着衣服擦了擦汗，正在邊上休息。
林祿和林棠拿着冰糕進來了，後面跟着村裏的小娃子。
“……都過來領冰糕，我閨女給咱買的。”林祿朝村裏的漢子招了招手，說道。
穿着破爛的村裏人愣住，半晌反應不過來。
“啥？還有俺們的？”
林祿一人發一根冰糕，沒好氣地說道：“有，都有，趕緊的，再不喫該化了。”
“嘿嘿，讓棠棠破費了。”村裏一漢子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
林祿咬一口自己冰糕，渾身都涼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