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裏,他跟金滿堂是一樣的,是同意銀華婆婆的意思的。
況且,梅情仙子勾搭男人的本事一流。他不願水火二人成爲梅情的人。梅情本就有兩個幫手,若再有兩個幫手,那就大大不妙了。
沒有女人會忍受得了被人當面說年紀大!
這是極大的羞辱!
梅情仙子登時怒氣衝衝。
美麗的桃花眼不再汪着脈脈春水,洶涌如漩渦,深不見底,陰森恐怖。
美麗的臉龐也不再美麗,變得猙獰了。
她厲聲道:“臭鮎魚,今日我不跟你計較,你以後再敢亂說,我撕爛你的嘴!”
胖鮎魚眯着眼一笑。眼睛快笑沒了。
梅情更怒。
但她不願壞了今日的事情,只好掐那和尚的胳膊泄憤。
和尚臉通紅,忍痛賠笑,一套接一套說好話,比唸經都要熟練、流利。
道士輕揉梅情的肩膀,低聲安慰,也是好話不斷。
胖鮎魚搖搖頭,懶得再瞧這三人,一晃身,露一手極妙的輕身功夫,眨眼到了鬼蝶滿身的男人身旁,笑問:“鬼蝶少主,意下如何?”
原來,這男子是鬼蝶門的少主。
鬼蝶少主道:“事關天魔教,我一個人說了不算。”
他與其他人不同。
他不是單幹,是有門派的。
關於天魔教,他聽教中長輩說過很多,瞭解天魔教多麼可怕。
哪怕鬼蝶門不是正經門派,同樣爲惡,但跟天魔教相比,是小巫見大巫。
天魔教若真地捲土重來,各門各派不能倖免。
鬼蝶門無法獨善其身。
然而,能做自己的主總比臣服他人的好。
在這件事上,他寧可賣華山個面子,讓華山出頭,帶領武林正派去處理天魔教之事。
他不幫手,但也不會添亂。
今日得失跟門派存亡相比,怎麼能有可比性呢!
他拿定了主意。
他拱拱手道:“各位,我還有其他要事,先行一步。”看也不看那哆哆嗦嗦,冷汗滿面的風雷“首徒”一眼,鬼魅一般飄出了門口。
滿面病容的男人仍捏着有氣無力的調子,緩緩道:“他倒是精明。鬼蝶門在他手裏,何愁不興旺。”
他瞧向一直不曾說話的紫面神,滿天星和陰陽蟒女。
但他們三個人什麼反應都沒有。
他們仍在觀望,仍在等待。
病容男子搖頭嘆息。
他忍不住看向龍紹蘭,那眼裏除了火光之外沒有任何東西的年輕人,暗道:“真沉得住氣啊!”轉念一想,暗暗好笑:“也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老老實實比什麼都好。”
但他最討厭老實的健康的人。
因爲他沒有健康,總是病怏怏的,所以,他喜歡健康、活潑的人,看着健康、活潑的人,感覺自己也能健康、活潑一樣。
人的心理就是這樣奇怪的,喜歡和討厭沒有定數,因人而異的。
大部分不健康,不能活潑的人都會嫉妒、惱恨健康、活潑的人。
看起來老實的人不會個個是老實本分的人,但大部分是老實本分的人。
老實本分的人也就是好人。
因此,他殺了很多好人,於是,他成了惡人,壞人。
若在平時,他早就出手將龍紹蘭宰掉,紓解心緒。
但此時此地,因爲古長歌的存在,他不敢妄動。
他珍惜自己的殘喘的生命。
古長歌在等待,等待水火兩人的答覆。
跟天魔教相比,銀華婆婆等人或是刺激,或是拉攏的言辭根本沒有聽的必要。
身爲華山派首徒,當世名俠,古長歌行走江湖多年,經驗豐富,見識老道,很清楚,孰輕孰重,大局爲重。
水龍吟和火鳳鳴已經什麼依靠都沒有了。
五行宮中人曾經行事確實不妥,因此被劃歸爲了妖人。
妖人的身份讓他們怎敢心無憂慮地去名門正派之地呢?
銀華婆婆那句“妖人就是妖人。殺就殺了。”沒有影響古長歌,但確確實實影響了水火二人。
他們很爲難。到了華山之後,如果華山派人不放過他們,他們就會像是兩隻投入天羅地網的麻雀,哪裏有逃出生天之機?
冷汗從火鳳鳴的鬢角邊流下。
水龍吟忍不住跟火鳳鳴貼得更近一點兒。
自從逃亡以來,曾經水火難容的兩人已是相依爲命的關係。他們能依賴、信任的人,只有彼此。
古長歌微眯雙眼,沉聲問:“你們不相信華山派能秉公處理?”
他再次蹙起了眉。
華山派是他的信仰,他的尊嚴。
身爲華山門下,他不能接受有人質疑華山派是名門正派,不能接受有人質疑華山派行事的公正性。
水火二人沒有回答。但這不回答已是默認。
古長歌現了怒容。
銀華婆婆、金滿堂、胖鮎魚、病容男人、梅情、僧、道、紫面神、滿天星、陰陽蟒女的面上都現了笑意。
他們盼望着古長歌跟水火二人翻臉。
古長歌凝視着水火二人,逼迫他們給一個明確的答案。
只要水火二人說出一個“是”字或是點一下頭,古長歌必然會爲了維護華山派的名譽動手。
到那時,銀華婆婆等人就會一擁而上,聯合水火二人,先將古長歌幹掉。
他們從不以以多勝少爲恥的。
他們只以能活到最後,笑得最美爲榮。
廟中一片沉默。
氣氛緊張了起來。
慘呼!
慘呼如平地炸響的驚雷,驟然響起!
慘呼讓所有人驚心動魄!
慘呼奪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誰在慘呼?
慘呼的是那風雷門的首徒。
此刻,他已抽搐,吐了白沫,眼珠子翻出了眼眶。
他的皮膚變成了可怖的青紫色。
他身上纏裹傷口的白布已經散開了。
傷口暴露。
一隻只毒蟲匯聚在傷口處,密密麻麻的,吮吸、吞噬他的血肉,向他的身體裏不斷注入毒素。